次日辰时,黑云压迫宫阙飞檐,滂沱大雨尤未停歇。
“轰隆隆~”一声惊雷劈下,惊的宋知玉搁下咬了一半的糕点,透过窗户望向檐角垂落的银瀑,忽觉不妙。
来不及多想,打着油纸伞便冲去了后院。
此时地上已积了些水坑,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后院,见田地边新挖的沟渠正汩汩将雨水引入阴沟渠中。
“幸好昨夜及时挖了沟渠。”
宋知玉喃喃自语间,惊雷劈开云层,雨箭骤然加密,打得伞面啪啪作响。
就跟把天桶破了似的。
这么大的雨,出行不便,她想着等雨小些再去找凌云霄,便准备折返回寝殿。
抬脚时,忽听得墙根传来异样水声。
“小主,你怎么不披件斗篷就出来了,当心着凉了!”听鱼一手拿着件稍厚的披风追来时,见宋知玉蹲在墙边的阴沟渠旁。
雨水顺着她单薄脊背晕开。
急的听鱼直跺脚,“小主,您干嘛呢?”
宋知玉正用手扒拉着碎石头,指尖戳着沟渠转弯处:“听鱼,你瞧,水流速度变缓了。”
听鱼连忙小跑过来,弯腰看了眼,果见阴沟渠的水流变慢了,甚至有停滞的意思。
“听鱼,流云宫阴沟渠水流向哪里?”宋知玉站起身问。
听鱼将披风披在宋知玉身上,“西六宫的沟渠流经御花园,最后都流入宫外的河道。”
宋知玉眉宇间拧作一团,心绪不宁。
心里暗忖:水流减缓乃至停滞,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不说咱们流云宫积水成灾,怕是整个西六宫都要成汪洋了。”
听鱼面色霎时惨白,心里没了主意:“啊?这么如何是好?”
“小主,要不要跟屠嬷嬷说一声,让她遣人去疏通?”
宋知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嗯,你让小喜子往内务府一趟。”
言罢补充道:“我猜测是宫里哪处淤堵了,我先顺着沟渠往御花园看看,让内务府带着人过来疏通。”
听鱼猛的摇了摇头:“小主身子弱,还是奴婢去查查看吧,您就留在这。”
岂料,她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宋知玉已系好披风,提起裙裾沿宫墙疾行。
听鱼见拦不住宋知玉,想着赶紧让小喜子去报信,也省的小主在雨中多做停留,便马不停蹄走了。
一路上,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得宋知玉几乎站立不稳,甚至还将手中的油纸伞吹飞。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流淌,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前行。
“原来是这里!”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可算是让她找到了问题所在。
御花园墙边假山背面的泄洪口,有大量的枯枝败叶和泥沙高高堆积在那里,几乎将出口完全堵住,只有一丝细流艰难的从缝隙中穿过。
宋知玉直接在系统里换了一把铁锹铲泥沙。
铁锹破开泥泞的刺耳声响,惊起几只避雨的麻雀。
听鱼提着铲子急匆匆赶来时,见宋知玉浑身湿透,带着哭腔扑上去阻拦,
“小主,使不得!你都淋透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奴婢来就行!再说了,一会屠嬷嬷就来了,人多了很快就能疏通好的。”
宋知玉抹去睫上水珠,又铲了一铁锹,“若要劝我,不如帮我多铲三锹土。“
她的脸颊洇着水汽,分不清是雨是汗。
“等他们来就来不及了!”
听鱼在一旁急的直跳脚:“可是如此淋雨,您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宋知玉知道听鱼在担心什么,毕竟在这里风寒是可能会要人命的。
只是她早就已经想好了,感染了风寒吃感冒药,大不了就是难受几天。
这种冒雨干活的事,前世在工地的时候她也没少干,没道理到了古代就娇气起来了。
但听鱼不知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小主,听话,快回去换身衣裳。”
宋知玉不得不停下,“早就已经淋湿了,要染风寒也没法子了,你盼我点好呗?”
“奴婢自然盼您千好万好。”
宋知玉一边铲一边点头,“那就快点帮忙清理,也好让我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浴。”
听鱼领教到了宋知玉的倔脾气,无奈的开始帮她清理沙子,心里盼着屠嬷嬷能早点过来。
就在二人铲泥沙铲的正顺溜的时,铁锹“喀嚓”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宋知玉忙蹲下查看。
这才发现,泥沙堆下面竟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卡着,似乎是从假山上滑落下来的,且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上方才堆积了枯叶和泥沙。
这地方又隐蔽,难怪无人发现。
此刻宋知玉犯了难,这么大块的石头她可真搬不动。
雨势又毫无减弱的迹象,积水越来越高,宋知玉心急如焚。
听鱼凑过来,瞧见巨石后,顿时感觉这不是她们能搞定的。
“小主,这块石头太大了,咱们根本搬不动。”
“要不,还是等屠嬷嬷吧。”
听鱼话落的同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心头一喜,以为是内务府来人了。
回头看去,却发现不是。
远远的,宋知玉瞧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手中拎着药箱,此人应是御医。
身姿修长的身影,步伐稳健,越走越近。
近前时,宋知玉终于看清了来人样貌。
男子面容清俊,五官线条分明,尤其那双眼温润似水。
此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恍若故人。
宋知玉回忆了片刻,赫然记起原主幼时的玩伴的脸,只是现在是放大版。
她不禁脱口而出:“慕逸尘?”
清脆女声穿透雨幕,慕逸尘执伞的手蓦地一颤,油纸伞倾斜着滑落雨滴。
他一眼便认出了宋知玉。
十年光阴匆匆,当年总缠着他讨麦芽糖块的小丫头,此刻脚踏在泥水里,湿透的裙裾随着铲土动作轻摆。
他快步向她走来,“珠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知玉愣了愣,找她?找原主吗?
听鱼也跟着愣了愣,小主什么时候认识太医院的御医了?
慕逸尘含笑的嘴角倏然一抿,“暴雨伤身,你在此处作甚?你这身子骨受得住?”
宋知玉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要办,来不及叙旧,指着巨石。
声音急切:“先别问这些了,你来的正好。,这块石头挡住了泄洪口,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将它移开。”
慕逸尘好不容易见到宋知玉,自然有求必应,“好。”
话落他迅速环顾四周,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粗壮的木头。
他疾步上前,俯身用力抬起一根,又迅速返回。
此时,积水已经漫到了宋知玉的绣鞋,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逸尘见状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却被宋知玉拒绝:“慕太医,别浪费时间了。”
慕逸尘皱眉,对他如此生分,转念想到这是宫里,片刻又想开了。
喉间滚出的依旧是旧时昵称,“珠儿……”
“你还是如儿时这般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