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听鱼还劝她留在宫里来着,眼下却非要跟着她出宫。
瞧这架势,她劝是劝不动了,但要带着二人出宫,就得从长计议。
多了两张嘴,之前定的五百两小目标可能还不够……
“容我想想,出宫一事事关重大,若要带你们二人一起出宫,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听鱼闻言一喜,随后提议道:“小主,奴婢瞧着寒云侍卫今日能这般轻易带您出去,想来带咱们三人出宫,应是毫无问题。”
宋知玉微微摇头,摆手拒绝:“不可,寒云哥已帮了我们良多,此等触犯宫规大事,万不可连累了他。”
听鱼脸色微变,仔细思量惊觉自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寒云侍卫愿意帮她们卖绣品,已经是触犯了宫规,倒要不了命。
可帮他们出逃,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甚至有可能连累九族。
小喜子挠挠头,一脸憨态语气却认真:“小主,奴…奴才听说敬…敬事房卢…卢管事最是贪…贪财…或许咱…咱们可以从…从他那里买…买假身份出…出宫。”
小喜子结结巴巴的提议,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在寂静的夜里激起涟漪。
“假身份……”宋知玉垂眸思索片刻,抬眸正视二人,“你们说,想要个假身份那卢管事大约开价几何?”
小喜子立马举起五根手指,结巴声里透着肯定:“五…五百两纹银,可买…买个浣衣局的失踪宫女户籍。”
嘶!
听鱼倒吸一口凉气,“卢管事胃口当真是大!”
宋知玉诧异的看向小喜子,“你如何得知?”
小喜子憨憨摸了摸鼻子,“那…那日,奴才进…进冷宫,偷…偷听到的。”
宋知玉恍然大悟,这等偷听秘密的事她不也遇到过,还是关于皇帝和妃嫔的…
下一秒宋知玉的思绪被听鱼的声音拉了回来。
“即便咱们不眠不休做绣品,每月最多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便是如此,想要三个假身份起码要攒上一年方可攒够。”
这前提是绣品一直不掉价,再加上出宫置办宅院,吃喝用度,没个一年半载是出不了宫的。
可宫里的妃嫔可不会给她如此充裕的时间。
可假身份对宋知玉的吸引力太强了。
一千五百两换三张可出宫的户籍文书,倒比私逃宫门逃亡要安全的多了……
“买假身份倒是可行,银子的事咱们可以再想想法子。”宋知玉对着听鱼说完,又吩咐了一声。
“小喜子,你无事时可多去敬事房走动走动,留意留意那卢管事。”
“小主,咱们当真要收买那卢管事?”听鱼一脸纠结。
宋知玉看她这神色,眉头一挑:“你也知晓那卢管事的秘密?”
听鱼咬了咬唇,将她听说的小八卦说了出来。
“奴婢听闻卢管事是个好赌的,之前还他的对食宫女离宫留在他宫外的宅子里伺候,岂料他转头便将人卖进了青楼。”
宋知玉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卢管事,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不得不防。
可转念一想,正是因为此人有弱点,她们才有可趁之机。
宋知玉沉思片刻,有了主意:“咱们与他交易前得先掌握他的把柄,这样才能确保他不敢耍花样。”
小喜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小主放…放心,奴才保…保准挖出他见…见不得人的事儿!”
宋知玉轻轻一笑,“你平日里就机灵,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行事小心些,莫露了马脚。”
小喜子忙不迭点头,记下吩咐。
听鱼也没再多话,见夜色已深,伺候宋知玉洗漱后便也去歇着了。
期间宋知玉问听鱼,她和寒云离宫时,那送餐的小太监晕倒在门口后如何了?
听鱼说小太监晕倒时,小喜子喊了附近巡逻的侍卫将人抬走了送去了太医院。
无事发生。
大概是寒云交代小喜子这么做的。
宋知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时而浮现寒云的身影,时而浮现那一具具刺客尸身,时而又想起那独眼老者的话。
直到四更天时,宋知玉才堪堪入睡。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成了一个三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正坐在一个大院子杏树下吃糖葫芦,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用粗布捂住口鼻。
她拼命踢蹬无果,攥在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手指在那只大手上抓出三道血痕。
昏迷前听到一个男人的低骂:“要不是要卖钱,老子非把小兔崽子的手砍了不可。”
她被颠簸晃醒时,发现自己蜷在腥臭的昏暗马车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十几个蜷缩的小身影。
她害怕又恐惧,垂眸瞥见身侧还有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浑身被捆绑着。
男孩鸦羽睫毛轻颤,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张脸即便闭着眼依旧透着无尽的贵气和冷傲之气。
她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暂时忘记了害怕。
那男孩苍白玉容染着不正常的红晕,他嘴里喊着:“饿……”时,暂时忘了害怕。
“阿爹说饿了吃糖便不饿了。”她呢喃着,红白相间的糖块凭空出现在掌心,而后塞进男孩干裂的唇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俊秀的男孩醒了。
他眼尾泛着病态的红,眸色却比阿爹珍藏的徽墨还要幽深,干裂的唇间漏出几声模糊呓语,她凑近才听清几个字。
“母…..救…..”。
母亲?
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希望阿爹阿娘来救他?
她果断学着阿娘的样子握住小男孩的手,“小哥哥,你别怕,我阿爹阿娘最是厉害!”
男孩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抿了抿嘴里的糖块,定定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却看见他的神色,像离了母亲的幼犬一样难过。
转眼马车停了,爹娘带着一群护卫将她带走,她攥着男孩的手哭闹,非要带走好看的小哥哥。
画面一转,她已回到熟悉的院子,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踉踉跄跄跑向杏花树下神游天外的男孩。
“霄哥哥,喝鱼汤…….”
画面里,男孩望着那碗鱼汤,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慌了,问他是不是想爹娘了?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她也不恼,还奶声奶气的跟他说:“霄哥哥,我也想我爷,阿爹说想他了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哦~”
然后,她瞧见从未笑过的男孩,笑了,笑的很好看很好看。
温馨的画面戛然而止,画面转到冬日。
寒冬的第一场雪压断枯枝,院落里她正踮起脚尖,给男孩系斗篷。
一黑衣人飞身而入,男孩突然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黑衣人拉着男孩的手,说:“该回去了。”
分离时,她哭喊着攥落男孩刚系好的斗篷,“霄哥哥,不走好不好?”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男孩那句:“玉儿乖,等我。”
画面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