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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弓腰,嗫喏道:“夫人,夫人她一早就坐马车出去了。”

宋鹤鸣闻言,抬头睨了长庚一眼:“一早就出去了?去哪儿了。”

他说着,冷嗤一声:“莫不是……又要去侯府铺子揽权查账?”

长庚讪笑挠头:“小的不知,好像……好像听春喜提了一嘴,说是夫人回沈府了。”

“沈府?”宋鹤鸣提高了声音,眉头接着蹙起。

成亲两年,沈知念还从未一个人回过沈府。

想必是因为不满他给阿狸买宅子,所以通过不声不响回沈府给他脸色看呢。

真是内宅妇人,胸襟气魄比不上阿狸一点。

宋鹤鸣冷哼一声:“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去处,等她在沈府受了委屈,自会回来寻我替她出头,不必管她。”

“长庚,你给我研墨。”

他洋洋洒洒,很快就写好了信。

“去,把信送出去。”

长庚细心收起来:“小侯爷,您这一手字写的真是潇洒。”

宋鹤鸣心情不错,脸上带笑:“你虽不识字,但是眼光甚好。”

……

卯时三刻,街上人声鼎沸,市井中越发热闹,沈知念坐的马车在沈府朱漆门前缓缓停下。

门房小厮看见是她,表情一怔,转身往内院奔去通传。

片刻后,叔父沈阳恺与婶母于氏匆匆迎出。

于氏皮笑肉不笑地伸长脖颈,目光在沈知念身后逡巡:“什么风把您这侯爷夫人吹来了?这小侯爷怎么没一同回来啊?”

沈知念垂眸理了理袖口,声线清冷:“他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不会是忙那许姑娘的事吧。我可听说,他昨日刚在郊外置办宅子,你不会……”

婶母话音未落。

叔父沈阳恺干巴巴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说!”

他说完,又带着假笑看向沈知念:“知念,你这突然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家里什么都没准备,院子也没收拾,我看呢,你不如先……”

沈知念不等他说完,就抬脚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说:“无妨,我自己在原来的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屋就行,就暂住两天。”

叔父脸一沉,立马跟了上去。

“知念,你这身份不同往日,一间屋怎么行,更何况,院子现在有人住着……”

婶母于氏跟在后头,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用沈知念能听到的声音闷声嘀咕:“这人啊,此一时彼一时,那小侯爷的心,也是海底的针,谁不知,那许姑娘……”

沈知念脚步骤然停住,转身面对他们。

“叔父说的是,一间屋确实不符合我的身份,我先去给奶奶问安,还请婶母尽快安排,一个时辰内,把我的院子整饬出来。”

她说完,余光瞥过于氏和沈阳恺,转身朝着奶奶的院子走去。

……

沈知念进门,老太太正在用早膳。

她双眼空洞无神,握着汤匙的手久久未动。

八年前,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老太太受了刺激,生了场重病后,意识就开始不清醒。

她时常记不起家里人的名字,但是却总能记得沈知念。

“奶奶。”沈知念轻声唤她。

老太太闻言抬头,一看到是知念,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浑浊眼球也跟着闪了闪。

“知念啊,你怎么又瘦了?”

沈知念喉头一哽,强笑道:“天热胃口不佳,消减了些,入秋便会好些。”

老太太脸上漾满笑意,拉住沈知念的手左右瞧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你既已出阁,怎不见夫婿同来?”

于氏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道。

“小侯爷正忙着讨春台戏班的许姑娘欢心,哪还记得家中糟糠?知念怕是位置不稳喽。”

叔父也跟腔:“知念,小侯爷不会是想要让那戏子进家里做妾吧?哟,真够丢人的!”

沈知念冷然扫了他一眼。

如今沈家偌大的家业,几乎全是祖父与父亲苦心经营留下的。

而这位叔父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不仅坐吃山空,还广纳姬妾,后院莺莺燕燕足有十几个。

这般荒唐行径,竟还有脸嘲讽他人。

听到他们的话,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是满目愁云。

“知念,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的夫君,他让戏子压在你头上?”

沈知念轻轻摇头:“奶奶,没有的事。”

她与宋鹤鸣已经和离,如今他是想纳许阿狸为妾,还是另娶为妻,都与她再无瓜葛。

更谈不上,许阿狸要压在她头上。

于氏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迈出门去。

她低声吩咐管家:“差人去定远侯府请小侯爷,就说侯爷夫人正在气头上,让人都劝不住。”

管家哎哎着要走。

于氏又喊住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慢着,再去把春台戏班请来,务必要有那许阿狸,庆贺咱们沈家小姐,不年不节突然回娘家省亲。银子嘛,就记在他定远侯府上。”

于氏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哼!沈知念这死丫头,嫁进侯府就想骑在我头上……”

她挑着眉毛长舒一口气:“想当年,那小侯爷,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一样,今儿,我倒是也要看看她的热闹!”

……

沈知念悉心伺候着祖母用完早膳,又陪着老大夫把脉问诊、煎药试温。

直到日头攀上中天,见老太太倦意沉沉地靠在软榻上,才轻手轻脚退出房门,打算回自个儿院子「浮云居」歇脚。

才转过月洞门,院子里那道挺拔身影便撞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沈知念语气淡漠。

穿着月牙白锦袍的宋鹤鸣,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直直锁住她,忽而开口问道:“怎么,差人请我过来,气消了?”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裹着几分不耐:“昨日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给阿狸置宅子是母亲首肯的,你倒好,昨日闹了脾气,又一声不吭的独自跑回沈府,是想给谁脸色看?”

他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气势。

沈知念皱眉。

宋鹤鸣这一番言辞真是够自以为是的。

他们既已和离,难不成她回沈府还要同他一起。

过去半年,她之所以忍气吞声,是对他还有余情。

如今已经签了和离书,只等时间到了,拿着和离书去过官府,哪还愿意受这些气。

“我不回沈府,小侯爷意思,是想让我流落街头?!”

她冷声回应,表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宋鹤鸣眸光扫她一眼,直觉认为沈知念这么不留情面的呛声,是因为还在气头上。

“沈知念,我同你成亲两年,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