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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阿狸眸中一凛。

妾?

她才不要做妾。

她要做妻,而且是定远侯唯一的妻。

唯一的侯爷夫人。

她抿唇,看向牡丹,脸上笑意浓烈,却不达眼底。

……

宋鹤鸣在街角与长乐碰面时,天边正近日暮。

他原想直接去沈府,但是长乐语气透着焦急:“侯爷,回侯府一趟吧,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在,府里大小事务管家定夺不下。”

也好。

正好回去换身衣裳,方才在徐府染上了血腥气。

他一踏进侯府,管家立刻迎上来。

“侯爷,前儿个绸缎庄送来的云纹锦缎,颜色比往年淡了两成,账房说按惯例该打八折。”

“西跨院新来的小丫头昨儿打翻了膳房的燕窝盅,管事的问是罚月钱还是撵出去……”

“还有东厢的老嬷嬷犯了风湿,说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可账上这个月的医药银子已超支。”

……

他说着说着,声音愈发急促,“偏生这节骨眼上,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在,小的实在拿不准主意!”

宋鹤鸣听得头疼,推开书房门又撞见堆积如山的文书,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你让我喘口气。”

他说完,快步走向内院,打开衣橱,看着空荡荡的架子,再也找不到叠放整齐,带着皂角香的换洗衣裳。

往日里,沈知念总会提前备下干净衣衫,连领口滚边都熨得平平整整。

想到沈知念,他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玉佩,摸了个空。

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脚,朝着沈知念的院子走去。

可刚迈出两步,脚步便顿住了。

这几日,她对他愈发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宋鹤鸣心里一阵发堵。

明明是她不懂事,可为何自己却这般心烦意乱,好似心里缺了一块。

罢了,先让她回府再说。

“春喜的身契呢?”他侧头问向一旁候着的长乐。

“在这儿呢。”长乐连忙掏出一卷用红绳捆着的素白文件,恭敬递上。

宋鹤鸣接过,动作利落地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与鲜红的印鉴,确认无误后,又慢条斯理地将身契叠成方块,随手塞进了袖中。

他拍了拍衣袖,对管家说:“我今日就去把夫人带回来,这些事,等她回来,你同她说。”

……

沈知念的马车在沈府朱漆门前停稳,她刚掀开车帘,正巧看到宋鹤鸣的马车也在门前停下。

她舒了口气,强压住心头不快,还是下车朝着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宋鹤鸣看她表情还是冷漠,皱眉从袖中掏出那纸文件。

沈知念一想到可能是春喜的身契,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声音也带了几分期许。

“你是来送春喜的身契的吗?”

“对。”宋鹤鸣答得干脆,神色坦荡得近乎无情。

沈知念唇角刚扬起一抹笑意,伸手去接:“谢……”

“不是给你的,是给沈府。”宋鹤鸣说完,指尖夹着文件晃了晃。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沈知念指尖僵在半空,抬眼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段时日,她之所以对他那些无理做法处处留着情面,就是因为春喜的身契还在侯府。

她始终觉得宋鹤鸣会让春喜跟她走。

可是,他现在什么意思。

要把春喜的身契给沈府,给于氏?

“你闹脾气,我忍了,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脾气,坊间关于你我琴瑟和鸣,阿狸是卑贱戏子的传闻是你传出去的吧?”

宋鹤鸣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浓郁不满。

“阿狸大度不计较,但是日后,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莫要再做这些小家子气的事。”

沈知念心如死水。

收回的手拢进袖中,攥成拳,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原本,他的话已经不会让她的心起任何波澜,但是她实在没想到。

他竟然说,要把春喜的身契给沈府。

“宋鹤鸣,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把春喜的身契给我?”

“一开始?”宋鹤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初是我出面让春喜跟你到侯府的,如今她去哪,也是我说了算。”

他说完,余光看了沈知念一眼,转身作势要往沈府走。

旁边春喜咬着唇,眼眶红红的看向沈知念。

“小姐……”

沈知念狠狠心,上前两步拦住宋鹤鸣:“你如何才能把春喜的身契给我?”

宋鹤鸣一扬下巴:“今日就同我回侯府,我准备给母亲修书一封,两月后迎娶阿狸,这些事,你亲自操持。”

沈知念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蝉鸣聒噪得刺耳,而她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他说什么?

让她回侯府,亲手操持他与许阿狸的婚典?

沈知念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比当初她被于氏当众掌掴、扔进柴房还要更加难堪。

“为何偏偏是我?”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宋鹤鸣皱眉,理所当然道:“为何不是你?过去这两年,你一直操持侯府,府里上上下下的规矩,还有采买、礼仪,哪样你不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忽地放软,竟伸手想碰她的手腕:“知念,你最是贤惠明理,我相信你定能把婚事办得周全体面。”

沈知念猛地后退一步。

有时候无语是会让人想笑的。

他相信她?

所以要她笑着给背叛自己的人操办喜宴?

这哪里是信任,分明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碾成粉末。

他当她什么?

“你要娶许阿狸进侯府,我没意见……”沈知念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

“这就对了。”宋鹤鸣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下来。

沈知念看着他,字字如冰:“但是,我跟侯府已经没了关系,没有身份去操持。”

再有六日。

和离书过了官府。

她跟宋鹤鸣,跟侯府就不再有任何关系。

“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是我要娶阿狸,也不会影响你在侯府的地位,我又没把你休了。”

宋鹤鸣带着薄笑,语气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