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遥五点半就醒了，天还没亮。
她轻手轻脚地溜出宿舍，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这个点校园里几乎没人，只有食堂亮着几盏灯，早起的师傅们正在准备早餐。
昨晚何菲随口提了一句“宋时悦好像每天都会晨跑”，路思遥就鬼使神差地定了五个闹钟。
“我只是好奇她的作息习惯，”路思遥边往操场走边自言自语，“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塑胶跑道上已经有个身影在匀速奔跑。即使隔着老远，路思遥也能认出那个挺拔的背影——宋时悦穿着黑色运动服，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
路思遥躲在看台后面，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突然，宋时悦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在了跑道上。
“宋时悦！”路思遥顾不上躲藏，直接冲了过去。
宋时悦正坐在地上检查膝盖，听到喊声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迅速摘下耳机，但路思遥还是听到了耳机里传出的声音——是她自己上个月英语演讲比赛的录音。
“你……”路思遥瞪大眼睛，“你在听我的演讲？”
宋时悦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手忙脚乱地关掉mp3，结果不小心按到了播放键，路思遥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the courage to change the things I can…”
空气凝固了。
宋时悦干脆放弃挣扎，把mp3塞进口袋，抬头直视路思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路思遥一时语塞，目光落在宋时悦渗血的膝盖上，“你受伤了！”
宋时悦低头看了看：“只是擦破皮。”
“得去医务室。”路思遥不由分说地蹲下，“能站起来吗？”
宋时悦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路思遥肩上。
路思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晨跑后的热气，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去医务室的路上，两人都没提录音的事。
路思遥扶着宋时悦，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运动服传来。
“为什么听我的演讲录音？”路思遥终于忍不住问道。
宋时悦的脚步顿了一下：“…练习听力。”
“骗人，”路思遥撇嘴，“那为什么偏偏是我的？”
宋时悦不说话了。晨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路思遥数着脚步，一直数到二十三，才听到宋时悦轻声说：“因为喜欢你的发音。”
路思遥差点被自己绊倒。
医务室还没开门，她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宋时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小心翼翼地清理膝盖上的伤口。
“我来吧。”路思遥接过湿巾，动作轻柔地擦拭血迹，“疼吗？”
宋时悦摇摇头。路思遥低头处理伤口时，能感觉到宋时悦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顶。
清晨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其实…”宋时悦突然开口，“我每天都会听。”
路思遥的手停住了：“听什么？”
“你的演讲录音。”宋时悦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从去年辩论赛开始，到上个月的英语演讲，一共七段。”
路思遥抬起头，正好撞进宋时悦认真的目光里。
她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脸靠得太近，近到能数清宋时悦的睫毛。
“为什么？”路思遥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宋时悦伸手摘掉路思遥头发上沾的一片小树叶，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因为…”
“宋时悦！”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打断她们。
路思遥猛地回头，看到教导主任王老师正大步走来，眉头紧锁：“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医务室门口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主任犀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宋时悦渗血的膝盖上：“怎么回事？”
“我晨跑摔倒了。“宋时悦语气平静，“路思遥同学刚好路过，帮我处理伤口。”
王主任显然不信，他抱起手臂：“早上五点半，两个女生在没人的医务室门口？”
他着重强调了“没人的”三个字，“宋时悦，你是年级第一，应该知道学校禁止早恋。”
路思遥的脸唰地红了：“老师，我们真的只是在处理伤口！”
“是吗？”王主任冷笑一声，“那为什么刚才我走过来时，你们两个脸贴得那么近？”
宋时悦突然站起身，膝盖上的伤口因为突然的动作又渗出一丝血迹：“老师，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检查我的mp3。”
她掏出那个银色的小机器，“我刚才在听英语听力。”
路思遥惊讶地看着她。这简直是教科书级的撒谎——宋时悦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她的演讲录音说成是“英语听力”。
王主任半信半疑地接过mp3，随便按了几下。
路思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他按到那段录音怎么办？
“行了。”王主任把mp3扔回给宋时悦，“你们两个，跟我去办公室。”
……
教导处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路思遥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宋时悦被分开审问，中间隔着一道百叶窗。透过缝隙，她能看到王主任正在翻宋时悦的书包。
“路思遥，”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桌子，“你和宋时悦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路思遥攥紧了衣角，“今天早上我睡不着，想去操场背单词，正好看到她摔倒……”
“是吗？”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那为什么有同学反映，最近经常看到你们一起去图书馆？”
路思遥心跳加速：“我们在…讨论物理题。”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宋时悦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几张照片散落出来。
路思遥透过百叶窗缝隙看到，其中一张赫然是她上次运动会跑800米时的照片。
王主任捡起照片，脸色变得铁青：“宋时悦，解释一下？”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可怕。路思遥屏住呼吸，等待宋时悦的回答。
“那是学习资料。”宋时悦的声音异常清晰，“路思遥的运动习惯、作息时间、解题思路，我都做了详细记录。”
她停顿了一下，“因为她是唯一有可能超过我的人，我必须研究对手。”
路思遥瞪大了眼睛。这个解释听起来既合理又变态，完全符合年级第一的人设。
王主任显然也被这个答案震住了：“你…你跟踪记录同学？”
“不是跟踪，”宋时悦平静地说，“是公开信息收集。路思遥的演讲录音是学校官网公开的，照片是运动会时校报记者拍的，解题思路是从她的公开作业中分析的。”
李老师皱起眉头：“这有点极端了，宋时悦。”
“清华保送名额只有一个。”宋时悦直视老师的眼睛，“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路思遥坐在一旁，心情复杂到极点。宋时悦这番话既解了围，又像是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原来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互动，都只是对手分析？
“你们两个先回去。”王主任最终摆摆手，“但记住，学校严禁早恋。宋时悦，你的行为已经越界了，写一份检讨交上来。”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说话。
直到拐角处，宋时悦突然停下脚步：“路思遥。”
“干嘛？还要收集什么对手资料。”路思遥语气生硬，
宋时悦转过身，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熟悉的薄荷糖：“吃吗？”
路思遥盯着那颗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宋时悦，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时悦把糖塞进路思遥手心，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我的意思是……”
“宋时悦！路思遥！”何菲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物理老师找你们！说是下周竞赛的事！”
宋时悦的手迅速缩了回去。路思遥攥紧那颗薄荷糖，糖纸的棱角刺痛了她的手掌。
“走吧，竞赛更重要。”宋时悦轻声说，
路思遥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不确定自己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