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灯在凌晨三点投下暖黄光晕，路思遥摸出手机时，屏幕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
刚拨通唐玉梅的号码，听筒里就炸开带着哭腔的责骂，
“死丫头！知不知道我差点把医院太平间翻遍了…”话音突然梗住，转为压抑的抽气，“时悦她……”
妈，我在。”宋时悦从路思遥指间抽出手机，绷带蹭过话筒发出窸窣声，
“是我爸的电话，说在老街出车祸……”
话未说完，唐玉梅突然爆发出一声怒骂，
“宋墨那个畜生！他就应该被那些追债的打死！”背景音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沙发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宋时悦攥着毛毯的指尖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绷带。
路思遥感到肩头的重量突然变沉，低头时，看见女孩睫毛剧烈颤动，却固执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怪不得总说要打钱回家…”何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叶知星默默将暖水袋塞进宋时悦手里，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江清白突然起身去厨房，再回来时端着加了红糖的小米粥，碗沿凝着细密的热气，
“我奶奶说，饿的时候吃甜的，心就不会那么疼。”
宋时悦终于接过碗，勺子碰到瓷壁发出轻响。
宋时悦吃完后还想拿着手机打些什么字，路思遥按住她的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先睡，什么事情天亮后再说”
她的拇指擦过对方眼角即将坠落的泪珠，“别哭，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时，宋时悦终于歪倒在路思遥肩头睡去。
何菲轻轻盖上薄毯，叶知星关掉刺眼的落地灯，江清白将冷掉的粥换成温热的牛奶。
沙发角落的阴影里，四个影子交叠成坚固的壁垒。
有些风雨注定要共同承担，就像此刻落在宋时悦发梢的，路思遥偷偷落下的那滴泪。
……
顾氏庄园的水晶吊灯在凌晨四点依然亮如白昼，顾父的拐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顾清禾垂眸盯着自己袖口尚未完全洗去的血渍，听着父亲的怒吼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你是顾家人！居然帮着外面的野丫头对付亲弟弟？”
“野丫头？”
她忽然轻笑出声，抬眼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冷冽的阴影，
“您口中的‘野丫头’，是被您宝贝儿子锁在地下室的受害者。而您亲爱的儿子，不仅非法囚禁，他之前还找混混想要毁掉宋时悦和路思遥？”
拐杖“咔嗒”一声折断，顾父踉跄着扶住扶手。
窗外传来飞机低空掠过的轰鸣，是顾父连夜从新加坡赶回的私人客机。
顾清禾转身时，高跟鞋跟碾碎了地上的拐杖碎片，
“训完我，您该想想怎么面对警察。毕竟在地下室装监控的人，是您亲手安排的保镖。”
顾清禾站在玄关处擦拭眼镜。镜片反光中，她看见父亲瘫坐在真皮沙发上，白发凌乱如霜。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她在警局的好友发来的照片，顾泽川坐在审讯室里，手上戴着手铐，面目狰狞的看着镜头。
她忽然轻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两个字，
“活该。”
然后将沾满血渍的衬衫扔进垃圾桶，踩着晨雾走向停在庄园门口的黑色轿车。
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泼洒在沙发上，宋时悦枕着路思遥的腿睡得正沉，何菲的头歪在叶知星肩上。
张姨掀开蒸笼的瞬间，白汽裹着玉米香扑面而来。
江清白挽起袖口切菜，指尖不小心被菜刀划破，惹得张姨连声嗔怪，
“傻孩子，去抽屉拿创可贴。”
橱柜玻璃映出少年耳尖发红的模样，低头去看水槽里泡着的番茄。
路思遥刚伸手替宋时悦掖好毛毯，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遥遥！”
苏婉的手提包“啪”地掉在地上，风衣还沾着机场的寒气。
路父紧跟着冲进来，领带歪在颈侧，看见女儿腿上的擦伤时，喉结剧烈滚动。
“是谁干的？爸爸现在就去——”
“没事了。”
路思遥被两人紧紧搂在中间，嗅到母亲围巾上熟悉的香水味，眼眶突然发酸。
宋时悦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恰好迎上路母心疼的目光，
“小悦瘦了，张姨炖了银耳莲子羹…”
话音未落，何菲已经从沙发缝里探出脑袋，
“伯父伯母好！我是时悦的朋友，昨天吃了您家的车厘子超甜！”
叶知星强忍着笑替她顺毛，江清白端着切好的蜜瓜从厨房出来，正撞见路父盯着电视上的顾氏新闻皱眉。
空气突然安静两秒，宋时悦攥住路思遥的手，却听见苏婉突然轻笑，
“早该让这些人尝尝苦头了。”
她转身从行李箱掏出一袋柿饼，
“小悦最爱吃的，阿姨特意给你带的。”
客厅传来何菲的笑闹声，叶知星似乎在和她抢遥控器。
江清白摸出冰箱里的排骨，刀刃落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忽然听见张姨在身后说，
“多切点土豆，遥遥爱吃炖得面面的。”
阳光穿过纱窗，在他手背上织出细碎的金斑，案板角落的番茄滚了半圈，恰好对上窗外摇曳的绿萝影子。
电饭煲“叮”的一声跳起时，江清白端着盛满排骨的砂锅往外走，路过玄关看见八双拖鞋歪歪扭扭挤在一起，
路思遥的草莓拖鞋压在宋时悦的小熊拖鞋上，何菲的马丁靴旁边是叶知星的帆布鞋。
厨房飘出的香气里，他听见客厅传来叶知星的轻笑，
“江清白肯定又把糖当盐了。”
张姨擦着手从储物间出来，往他兜里塞了块桂花糕，
“先垫垫肚子，菜还得十分钟。”
少年咬下松软的糕体，舌尖尝到若有若无的蜂蜜味，忽然想起刚才择菜时，透过厨房窗户看见的画面。
路思遥正替宋时悦编发，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膝头，像极了他小时候画过的，关于“家”的所有想象。
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六个人挤在沙发上看财经频道分析顾氏股价暴跌。
路思遥咬着蜜瓜，听父亲和江清白讨论“顾氏财务漏洞”的最新进展，忽然感到宋时悦的指尖在掌心轻轻画圈。
电视里的主播正在播报“顾氏长女顾清禾接管集团”，路母往宋时悦碗里添了块银耳。
何菲已经和张姨争论起“番茄炒蛋该放糖还是盐”。
阳光穿过纱帘，在每个人发梢镀上金边，而某个角落的阴影里，路思遥悄悄勾住宋时悦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