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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渡东庄有四季 > 第77章 瘟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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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炉子点得火旺,将通红的铁炉盖顶得发出蹦跳声。陈传友两手抓着炉盖的长把手,疾步进了教室。

“快,往炉盖上倒醋!”陈传友急道。

“哪?哪?”李源第一个跳过去。

“口袋。”陈传友胯一顶,裤子口袋撑出一包醋。

“好家伙,真酸!”李源上嘴咬开醋包,手一用劲,挤嘴里一大口,呛得直咳嗽。

“那是,我从来不糊弄人……快倒快倒,炉盖都不热了。”

瞬间滋啦啦作响,冒起的泡,酸倒班里一片学生。

“杀菌,这瘟疫瘟的是动物,人也是动物的一种,说不定哪天就瘟到人身上去了。”班主任伸着俩胳膊在教室里转一圈。

五班的班主任提着冷却的炉盖经过教室窗户回办公室。

这就是当时的防护措施,他们相信,也不得不相信醋能阻止瘟疫。

即便这醋味,在几分钟内已消失殆尽。

外面落了一地厚雪,被夜冻成冰,又被无数脚印和车轮压实,成了望不到头的溜冰场,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骑着自行车蜂拥入场。

那是没有灯的夜场,每个人依靠冰面泛起的一点点微光,走一条越走越黑的路,摔炮仗一样,自行车哐啷啪啦不断,往往是一车摔,后面紧跟多辆连人带车翻。

大家迅速爬起来,看不清被谁撞倒,又连累谁扑街,各自从车堆里扒拉出自己的车子,骑上就走,没人道歉,无人追责,因为谁都有可能是下一场连环追尾的制造者。

“啊~”前面有自行车减速,尘黛下意识抓刹车,车轮刹住打滑,跟着摔了过去。

“尘黛~”姜娜转头喊道,自行车往前滑。

“你先走,别刹车。”尘黛喊。

“好疼~”尘黛从地上爬起来自语。

“刹车还不会用?”李明澈慢慢溜车停下来,伸手把自行车扶到路边。

“……”

“要轻刹车,不是猛刹车。”

“摔一下又没事。”尘黛道,想起王雨今天早上,天都亮了一路还能摔三个跟头嘿嘿笑起来。

“还笑。”

“跟着我~”李明澈道。

李明澈骑上自行车,尘黛跟在后面,走在只剩枝杈的杨树下。黑夜是一种很好的掩护。

“爸爸,你给我弄弄车把手。”尘黛到家,把自行车停在天井里,喊道。

“又摔了?”尘贵方出来,打开天井里的灯。

“就你这摔法,这自行车还能给我留个全尸吗?”尘屿也跟出来看看。

“你就拧巴着骑行了,还练车技。”尘黛边说,边进了屋,把壶提到一边,手放在炉口暖和。

张美英翻着破旧不堪,掺杂着夹页的本子,在灯下算账。

牛卖掉了,像当初买牛时一样,也是傍晚,也是一辆大卡车,以及许多人围观,只是这次是尘贵方一头牛一头牛送上车,牛当初不愿下车,这次不肯上车,尘贵方抚摸、说话、安慰、轻拉。

“有鞭子吗?抽它。”司机从驾驶室露出头不耐烦道。

“哪有鞭子。”尘贵方回。

尘贵方用了很长时间,长的像一次真正的告别,牛九回肠断终于全部上了车,它们知道要去哪里,且完全不能自主。

张美英和尘贵方站在门口目送,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十三头牛这一世化了牛身,暂时寄居在他们的园子里,现在要去投下一世了。

“以后不要再养喘气的东西。”张美英感伤道。

因为疫情,牛以低于市场许多的价格卖了出去,赔掉了多少钱,是不敢算的,即便胆颤着算起来,也绝无加入人工费的可能。

人工怎么算得清呢,就像渡东庄一代又一代的种地者,谁去算人工。

张美英划掉买小牛犊、牛饲料的欠债,又划掉女人要的工钱,离还清所有债还很遥远。

“养个鸡,赔的爪干毛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翻点。”张美英关掉小台灯,叹道。

这时电话响了,是尘英。

“你知道我今天挨揍了吗?”尘英小声问,怕被家里其他人听到。

电话安装费用降了大截,许多家庭安装了座机,且同村内通话免费,导致电话被学生们长期霸占,大人们除了骂两句外,继续靠跑腿互换一些信息。

“没有,怎么了?”尘黛道。

“没有也好,省的丢人。”

“你今天不值日吧?”尘黛想到尘英的班主任。

她不仅爱炫耀家庭,且有深度洁癖,每天盯着值日生一厘米一厘米地打扫卫生,手摸窗台,吹气找灰。

一个学期的功夫,三班的楼道范围明显与其他班颜色不同,水泥地拖薄了一样,硬是掉了一层皮。

三班每天来的最早的是值日生,走的最晚的也是值日生,挨揍最多的也是值日生。

“不是值日就能免除挨揍?那我们岂不是过的太幸福了。”尘英叹口气道。

“订正试卷,那个变态讲一道判断题,正确答案是错,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劈了,全班没有一个同学说话,就我竟然脱口而出说了句,我怎么写了个对,我真的很小声很小声很小声。那个死母夜叉,把我吼到讲台上,守着全班同学们面,足足扇了我七个耳光。”尘英又道。

尘黛沉默,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安慰挨打的人。

“你的脸肿了吗?”尘黛问。

“我回家先洗了头发,散下来盖住了。要不然,也不过是再多挨我妈一顿骂。”

“……”

“听说,班主任的男人在跟她闹离婚,在外面又找了一个。”

“那也不是打我们的理由吧。”

尘英忽然吧嗒吧嗒掉下眼泪,深呼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尘黛愣了回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毕业。

期末考试那天,离开考还有十分钟,陈传友气喘吁吁上了讲台,伴着调不匀的呼吸,在黑板上写一道的板书,连题目加答案,仍旧一言不发。

监考老师进来时,他还在写,分发试卷时,他还在写,仿佛百分之百是道命中题。

这是一学期以来全班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