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娜，你身上怎么有土？”尘黛问。
“我没拍干净？我滑过来的。”姜娜扭头看向背后。
“从哪滑过来？”尘黛边给她拍土边问。
“就我们村跟你们村搭界那条路，现在好几个大挖掘机在挖土，挖成大斜坡了，跟滑梯一样。”
“放了学去玩玩？”尘英眼睛一亮，提议。
“滑梯呀～行吧，行。”尘黛不想玩滑梯，但可以玩土，土没有技术含量，或者看不出技术含量。
多个源头撒网，消息横冲直撞，当她们知道的时候，其实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等尘黛、尘英和姜娜到达目的地，几乎整个渡东庄幼儿园和小学的学生们已聚在那。
但即便如此，面对一整条被切出来的、呈倒U型的巨大鸿沟，仍十分震撼。
U型的每个壁面粘着一个个小不点。
“我们走远点，找个新道滑，我不想和大部队一起玩。”姜娜道。
尘黛和尘英点头同意。
她们踏过乱草丛生、碎砖瓦砾，最终确定了一处无人侵入的坑洼坡面。人确实是零，但坡也确实是新的，无人开垦。
“谁先滑？第一个可是要硌屁股。”尘英道。看着被枯黄野草掩埋的地面，根本就没路。
“这也太高了吧。”尘黛犹豫。
“我先来。”姜娜一马当先，坐了过去。
姜娜仿佛对所有事都提前做足了准备，随时准备鸣鼓出征的样子，且能迫不及待、聚精会神投入其中。
她的自信、自强滋养出鲜亮的脸庞，没什么事能打倒她，她可以托付和依靠，高远天地、巨大沟壑、熙攘人群也不显其渺小。
尘黛坐在上面看着她，有点发呆。
尘英随后滑了下去，露出白色大板牙，笑得咯咯响，又快乐又幼稚，尘黛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你怎么不滑？”
背后忽然传出声音，尘黛转头去看。
李明澈从小路走过来。有着鲜亮的脸庞，漫天的土都落不了身的那种，像姜娜一样。
“我……”尘黛指指斜坡，意传我不行啊，我不敢啊。
“……”
“你怎么在这？”
“我爸今天要在砖瓦窑忙到很晚，我来送菜。”
他俩望去衰草野树中的砖瓦窑，燃烧着最累的身体和灵魂。
“咱班好多人都在那边玩。”尘黛指着远处的斜坡道。
“哦，冬天掉冰窟窿那。”李明澈道，看一眼，随即转回来。
“谁掉冰里了？”
“……真冷。”
“这没到腊月呢，你这就冷上了，什么体质。”
“……你记忆力怎么这么差。”
“李明澈，你怎么不去跟男生玩，真是被尘振刚他们踢出局了？”尘英拽着草往上爬，看到李明澈，打趣道。
“跟他们玩个什么劲，整天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打打杀杀，幼稚的要命。”姜娜道，跟在后面爬了上来。
“他们没联合起来揍我，就不错了，还玩～“李明澈道。
四个人笑一通。
“路开好了，再滑一遍怎么样，尘黛你试试？”姜娜道。
“我不试，我真的不行。”尘黛拒绝。
“这次我先来。”尘英坐过去，松开手，出溜溜又磕绊绊滑下去，颠得又叫又笑。
“李明澈，你不滑吗？”姜娜问。
“你们玩吧，我回去做作业了。”李明澈摇摇头，道。
“别这么努力，我都快跟不上了。”
李明澈不置可否笑笑。
四年级后，李明澈的成绩超过姜娜，成了班级第一。
“你们俩到底在炫耀什么……”尘黛苦笑道。
尘黛的成绩提升了许多，完全能算到上游，但想进入前几名，感觉总差点儿玄学，她可能确实不够聪明。
正在落山的大太阳，近得要贴到脸上，又远得照灿了世间。
下边天还通红，上边天已经暗蓝。
“我真不行，是你口头禅吗？”李明澈走开几步，又回头问尘黛。
“不是口头禅，是事实。”
“……”
晚饭过了，尘黛拧开台灯，蹲在凳子上做作业。以旁人看来极难受的动作。
“尘黛，别做了，走！”尘屿急吼吼道，从外面跑进来，翻找手电筒。
“干嘛去？”
“挖东西。”
“挖什么？”
“挖坟。”
“啊？”
“砖瓦窑那挖土，挖出来的。说有人挖到了一对看坟口的玉狮子。”
“明澈，李明澈！”
尘屿不等尘黛惊骇，已跑到东屋站在凳子上，从东屋窗户对着李明澈家大门喊。
李明澈拉亮大门下的灯，出来。
“走，去挖宝藏。”
“什么宝藏？”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也想去。”尘念念正在胡同里找石子，跑过来道。
“行，人多力量大，我和尘黛在街上等你们。”尘屿从凳子上跳下来。
“明澈看好念念哈。”杨雪芹听到动静赶忙出来嘱咐。
“阿姨，放心吧。”
“早点回来！”
“知道了～”尘念念拐过胡同，嘀咕道。
“你行吗？”路上，李明澈问尘黛。
“我～肯定行啊”
临近目的地，远远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坟坑跳上跳下，举着的手电筒来回晃动，在黑成一片的田野里是明目张胆的盗窃者。
“谁啊？”他们分辩着。
直到走近才看清是尘大帅、尘虎、尘振刚和韩春雷他们。
“可以啊尘黛，女子不让须眉啊。哎呦，还带来个小娃娃～”尘振刚站在坟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嬉皮笑脸打招呼。
“谁是小娃娃！我是尘～念～念。”尘念念一字一顿报上名来。
“正好我们挖完了，你们接场擦擦屁股，给别的村一个片甲不留。”尘振刚又笑道。
“继续。”尘大帅站在坑外，不带感情的命令，眼睛扫过尘黛和李明澈的脸。
本来正准备罢手的几个人愣了愣，重新弯腰进了坟。
他们四个等在坟外，等得腿脚发酸、百无聊赖，坟里的人也早已看无可看，挖无可挖，甚至聊起明天去哪玩。
“你们挖完了吧，就这么点地方，一转身就看完了，该轮到我们了吧。”尘屿不耐烦道。
“换别人等着，肯定是早就挖完了，可换你们，不行，没挖完。”尘大帅挑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