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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月五岁离开夏澜城,再回来竟隔着一世光阴。

她仰头,城墙上的三个大字依然粗犷。

军旗猎猎,脑海里都是爹娘抱着她在墙垛上玩耍的画面。

“娘亲,我回来了。”

城下前来迎接的官员打断了她的思绪。

知县彭思恺同镇将宁辉宇上前一步,“属下恭迎长乐郡主、夏将军。”

夏时月出了马车,向众人抱拳,“辛苦各位久等。”

说话的是一位俊秀的青衣小公子。

众人打量了片刻,原来郡主穿了男装。

宁镇将是个爽快的西北汉子。

他抱拳,“郡主孤身赴宁远和谈,护驾十皇子的事迹咱们都知道,多等等也不觉辛苦!”

众人附和。

夏时月耳朵有些烧。她不过是逃跑,白捡了一个好机缘而已。

夏仲樾同边关的守将们都熟悉。

几个将军知道他大婚了,同他打趣。

夏时月见他难以应对,忙解围,“大家等太久了,进城吧。”

“郡主,请。”

夏时月小声调侃夏仲樾,“大哥,你脸皮也是被西北烈风吹过的,怎么一提到嫂嫂就脸红。”

他斜睨夏时月,“谁像你脸皮厚!”

夏时月回嘴,“我还好。”

一瞬间,夏时月想到了朱楠风。

那人脸皮才算是真厚!

回家的第一晚,夏时月半夜里,突然醒了过来。

她揉着沉重的头喊,“水。”

防风扶起她,递上一碗温热的蜂蜜水。

“小姐,你是不是头疼?”

白芍帮她披衣服,“那些官老爷真是的,怎么能叫小姐喝这么多酒。

小姐也是,世子拦都拦不住。”

夏时月放下水碗,望向窗外。

一弯峨眉月,把院子照得清透。

她趴窗上看着外面的树,喃喃一句,“真的回家了啊!”

白芍打趣,“小姐,你昨晚抱着那棵树又哭又笑。那棵树难道成仙了,它是一个美少年?”

夏时月惊愕地问,“我又哭又笑?”她完全不记得。

防风点头,“世子说西北的酒烈,小姐高兴喝多了。”

“我有没有做丢人的事?”夏时月紧张地问。

“小姐在官署还好,回来才醉深了。”

“哦,在自家里哭笑也没什么。”

夏时月趴在窗上,继续打量院子。

“倒也没什么,不过小姐你脚疼不疼?”白芍问。

“什么意思?”

白芍比划,“小姐,你先抱着那棵树喊娘。后来又狠命地踢那棵树。”

“为何?”

夏时月抓抓头,脑子一片浆糊。

“你踢那棵树,骂七殿下无耻、混蛋、不是男人,还指着树上的月亮咒他一辈子孤寡!”

白芍觉得,自己重复小姐的话都有一种罪恶感。

夏时月看防风,防风点头。

“我大哥他们都听到了?”

“护卫们都留在前院,不过小姐的声音那么大,应该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夏时月说。

前院,夏仲樾亦是辗转难眠。

夏时月踢树痛骂朱楠风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她为何要骂朱楠风混蛋、无耻?

夏仲樾乍然坐起,七殿下怎么知道妹妹腰上的伤口深?

莫不是七殿下他,强迫了妹妹?

夏仲樾匆忙起身,穿了靴子向外走。

外间的夏顺揉着眼睛问,“天还黑着,世子要干什么?”

夏仲樾推门的手又顿住。

七王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这定有误会。改日,他还是亲自去问问。

夏仲樾军务繁忙,吃过早饭准备离开。

他把留下的护卫训诫了一番又叮嘱重楼。

“大哥,你同侯爷一样啰嗦。”

“没大没小。”夏仲樾训她,嘴角却带着笑。

“我不在,你别乱跑,酒不能喝,昨夜那像什么样子。”

夏仲樾偷瞄朱楠风留下的影卫,“七殿下在西北威望极高,你不得再放肆。”

他低声试探,“你同殿下,”

“大哥。”

夏时月把他向院外推,“快走吧,别赶夜路。”

夏仲樾无奈摇头,“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一行人渐渐淡出了视线。夏时月转身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自由。

若是能长久在这里安静度日该多好。

“走,我带你们看看院子。”

打理院子的赵石,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一条腿瘸了。

“小姐。”

他托着一叠的请柬走了过来,“小姐,这些都是请小姐赴宴的。”

夏时月扒拉一下,“您老找一个理由替我打发了,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赵石点头,“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去打理。”

“赵伯,您老准备一些祭品,明日我去灵山。”

“是。”

赵石心里叹了句,“向将军要是还在,该多好!”

夏时月去灵山祭拜向青澜后,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白芍哄她出门散心。

几个人出了院子,赵石正在指挥府兵帮着搬运箱子。

“赵伯,您这是在干吗?”

“小姐。”

赵石擦擦手,“日头好,我把侯爷同将军的东西搬出来晒。”

几个挂了铜锁的乌木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些箱子虽挂了锁头却没钥匙。

小时候,向青澜把给她的玩具锁进箱子,教她怎么用铁丝开锁。

“这几个给我。”

夏时月抱过箱子,在院中寻了一个日光盛的地方坐下。

她摩挲着锁头,“去找赵伯要一段铁丝过来。”

一会,防风拿着一段铁丝回来。

“小姐,这个锁难道没钥匙。”

夏时月把铁丝钻进锁孔。“没有,我小时候若想得到好吃好玩的,都要自己撬锁。”

这个锁头并不是寻常的锁头。

夏时月按照记忆里的手法,慢慢扭动铁丝。

沉闷地一声响,锁头开了。

“呀。”

白芍惊呼,“这么多小木偶,是兵偶,真好看。”

夏时月把人偶,拿在手上抚玩。

娘的笑容浮在眼前,“时月长大了,也可以同爹爹一样指挥千军万马。”

夏时月伏在她的膝头,“不,我要像娘亲一样做‘吃候’将军。”

向青澜笑着看向收刀的男人,“你闺女就是个吃货!”

男人走过来,蹲在她们身前,“我养着就是。”

那样欢愉的时光,没能等到她长大!

夏时月又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发旧的本子,里面夹了张羊皮地图,还有几张残缺的人皮面具。

夏时月轻轻打开地图,娘的样貌,甫地跃然纸上。

这图上,都是她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