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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皇帝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寒香见却如同溺水之人紧攥救命稻草般,膝行几步又拽住他的龙袍下摆,沾着泪痕的脸在金线绣龙的袍面上蹭出深色印记:

“皇上若不替臣妾出气,往后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你还要如何?”

皇帝猛地抽回龙袍,绣着十二章纹的袖口扫落案上茶盏,瓷片迸裂的声响惊得殿内众人屏息。

他望着寒香见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底涌起荒唐的懊恼——明明不过是贪图她那张与草原月色般清冽的面容,怎就被拖进这无休止的纷争?

富察琅嬅端坐在凤椅上,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护甲,翡翠与鎏金碰撞出细碎声响:

“皇上若是觉得臣妾管教不严,大可下旨废了六宫之权。”

她忽然轻笑,凤冠东珠晃出冷光。

“只是祖宗规矩摆在这儿,容贵人如此僭越,总要有个说法。”

寒香见却充耳不闻,攥着被扯开的衣襟哀哀哭诉:

“臣妾被掌嘴、被羞辱,皇上却只责备臣妾!”

她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以及脸颊处淡红的指痕。

“穆贵妃的宫女下手这般狠辣,难不成是得了主子授意?”

“对啊,就是本宫授意的,你也来打我啊!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接的住吗?”

葳蕤微微扬起下颌,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流转着冷光,将寒香见涨红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轻抬广袖,慢条斯理地整理鬓边珍珠步摇,声音里浸着刺骨的嘲讽:

“怎么?贵人不是要皇上做主?这会儿倒没了动静?”

寒香见攥着衣襟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向皇帝,却见对方眉头紧蹙,目光在她与葳蕤之间游移,眼底满是烦躁与忌惮。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鎏金兽炉里龙涎香燃烧的噼啪声,突兀地打破沉默。

“穆贵妃,休得放肆!”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却透着几分底气不足。

“呵~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各位妃嫔纷纷张大嘴巴,捏住手中的帕子,心情那是又害怕又兴奋。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皇上吃瘪,还吃的窝窝囊囊,不敢言语。

“你......”皇帝的龙靴碾过碎瓷,青筋在额角突突跳动。他望着葳蕤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底涌起一阵无力感。

赫舍里家把持着火器研制的关键技术,朝中半数武将皆出自其门下,若真要动穆贵妃……他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龙袍下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穆贵妃,你给朕回你宫里待着去。脾气越发大了,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寒香见就成体统,她都撒泼打滚了,皇上的心未免太偏了。这整个后宫本来就是皇后娘娘在管,你宠爱容贵人,见不得她受罚,眼巴巴的过来了,没一点儿深沉。

皇上是近日前朝政务不够多吧?你奏折批完了吗?该处理的事务处理了吗?说过来就过来,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不是时间啊?你不需要励精图治吗?”

语罢,葳蕤甩了甩帕子,像是在驱赶什么脏东西一样,随后给了皇上一个大大的白眼,带着紫月就走了。

临走到门口,她还不忘给皇后娘娘行礼说一句“臣妾告退。”

这一幕直接把皇上骂懵了!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妃子训斥了,这不荒唐吗?不丢人吗?不离谱吗?

“她……她都没给朕行礼。”

“行了皇上,穆贵妃可是最懂礼的,您啊——万事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皇上再次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富察琅嬅那张脸,那是他的发妻,为他生儿育女。

在他心里,富察琅嬅这个皇后是深爱他的,是万事以他为先,能够与他同生共死的,如今怎么也给他甩脸色?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皇上别愣着了,臣妾看穆贵妃说的不错,您前朝事忙,奏折肯定没批完就巴巴的跑过来,已经很不妥了。

赶紧解决完糟心事,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

皇上吞了下口水,运气三次,试图让自己从巨大的心理落差中平静下来,可他做不到——

“你们……你们愈发没规矩了,居然这么跟朕讲话,什么态度!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朕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朕早有决断,此事是非对错到此为止!容贵人即刻回承乾宫,再有半句怨言,就抄宫规百遍。”

寒香见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皇帝刻意端起的威严姿态,突然福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谢皇上……圣裁。”

转身时发间银铃撞出凌乱声响,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瓷,像是在无声嘲讽这场闹剧的草草收场。

富察琅嬅望着满地狼藉,鎏金护甲轻轻叩击扶手,发出规律的声响。

她缓缓起身,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颤,扫过殿内众人时,目光里带着三分疲惫与七分冷意:

“今日就散了吧,各自回宫。”

金玉妍忙福身行礼,眼底难掩幸灾乐祸:

“臣妾告退。”

魏嬿婉亦跟着屈膝,偷瞄了眼寒香见惨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高曦月冷哼一声,甩着腕间的赤金步摇转身离去,清脆的声响打破殿内的死寂。

皇帝望着众人作鸟兽散,喉间滚动了下,试图唤住皇后,却见富察琅嬅连个眼神都未施舍,径直朝着内殿走去,绣着牡丹的裙摆掠过门槛,带起一阵细微的风,熄灭了几盏烛火。

“皇后!”

皇帝拔高声音,却只换来一阵衣袂飘动的轻响。

他攥紧又松开拳头,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寒香见离去时银铃的声响渐渐消散在长廊尽头,唯有鎏金兽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灰堆。

他踉跄着扶住桌案,扫落的茶盏碎片扎进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

殿外暮色渐浓,晚霞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斑驳的地砖上。

这一刻,他忽然分不清,到底是这后宫困住了众人,还是自己亲手将一切推向了失控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