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带小川回来的时候，黎书看到了程舟。
程舟，程昭。
黎书想不到竟然还有机会再听到这个名字，她说不清楚当时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记忆中的程昭，已经成为过去。
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人。
可她又何须毋庸自扰？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人。
从上次两人相谈以后，程舟去了沙河，又去了都水监，将货船一应事宜解决好之后，只等黎书这边发话，就可以扬帆远航了。
“黎姑娘，多日不见。”
程舟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墨色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黎书回过神来，两边梨涡微微浮起，她嘴角一勾，对程舟道：“程公子，今日不是在逃嫌犯吧？”
说完故意看了看后面，程舟哑然一笑，“若是姑娘肯借点银子，我就可以不用躲躲藏藏了。”
黎书一晒。
两人另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刚一坐下，就听见凝珠道：
“小姐，三娘也来了。”
黎书往下面看去，正看到三娘走了过来。
“姑娘，万掌柜又来信了。”三娘脸色焦急。
看来染料是真的不够了，要不然万叔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来催。
“姑娘可要回叶县一趟？”凝珠问。
黎书之前也想过要回去一趟，可是她如今是黎府大小姐，若是要出门几天，一是父亲未必同意，因为她才刚从叶县回来，若是再回去的话，会被人怀疑，别人也会对黎府妄加猜测。
二是她担心张雪容会使手段，从中作梗，重要的是，她还不想将自己在百扇街的身份暴露出去。
收回蒋氏送给晏府嫁妆的计划还没开始。
如果身份贸然暴露，计划肯定会麻烦重重。
“黎姑娘，不如从其他地方先调用一部分蚕丝。”程舟道。
黎书叹气，“可流光扇需要的蚕丝不同一般蚕丝。”
“你跟忠阳侯府夫人不是认识吗？不如请她宽限几日？”程舟问。
“太后寿辰在即，这流光扇必须按时完成，她已经帮了我很大忙，我不能负了她的信任。”黎书道。
程舟皱眉，这的确是一次难得的契机，若能借着太后寿辰的名义，让流光扇从此广开销路，以后黎书在京城经商就会容易很多。
“姑娘，要不然我们先买一个小作坊，就跟当初在百宝斋一样。”三娘提议。
“叶县不同京城，小作坊虽然能暂时解决问题，但后续依然跟不上。”程舟不同意。
京城不但商业发达，而且人多，一样东西一旦流行开来，大多数人都喜欢追捧。
就像这次，太后看中了流光扇，宫中妃嫔知道以后，人人都想拥有一把以博得太后老人家的欢心。
投其所好，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捷径。
可是，重活一世的黎书信不过别人，她也不愿意去随便买个铺子就了事。
“小姐，你真的要把翠丝染坊买下来？”凝珠问。
翠丝染坊？程舟看向黎书，“你要买染坊？”
铺子还没定，就要先开染坊了？
黎书嗯了一声，道：“不过此事需要三娘出力，我不能露面。”
三娘点头。
黎书解释道：“翠丝染坊出了命案，官府肯定会查封，但要查清事情真相，恐怕还得需要好几日。”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还不能将染坊买下来。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程舟问。
“这事谁也帮不了。”黎书叹了口气。
不查明真相，染坊是不会解封的，她的计划又被搁置了。
“姑娘真的要买翠丝染坊？”
黎书回头，看见香香正站在门口，脸色难掩激动。
“怎么了？”黎书疑惑。
香香拍了小川头一下，小川终于嘟囔了一句道：“我家就在那。”
黎书看向小川，眼睛里忽然有股危险的气息涌动，“你早就知道你家在那，所以你就去衙门告发，想要我把它买下来。”
翠丝染坊有了命案，官府就不得不查，流言蜚语一出，且不说里面的伙计会人心惶惶，就是对染坊的生意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名声没了，伙计跑了，生意也做不成了，东家就不得不脱手。
这小川看起来人小，没想到还挺精。
小川眉毛一抖，悄悄的往后退，准备开溜。
“姑娘莫怪，吴家染坊原先确实在那，只是那里早就大变样了，所以也算不得是我们家的了。”
香香有些局促，她是真没想到，黎书真的要买小川干活的那个翠丝染坊。
“可那个老寡妇偷走了我们的秘方。”小川道义愤填膺。
香香惊讶，这个她确实不知道。
“姐姐你都进了醉香阁快一年了，这翠丝染坊，别说掌柜，就是底下的伙计都换了好几茬了，要不是上次我被醉香阁那个破老娘们抓走，我肯定把染坊掀个底朝天。”
小川说到最后，有些愤愤不平。
香香有些尴尬，“姑娘，我不是有意瞒你。”
“看来你偷听的消息还真不少。”黎书道。
小川脸一红。
程舟忽然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黎书问。
程舟倒了杯水，“染坊的命案审理若是证据确凿的话，一般三五天即可定案，可若是时间久了，证据又不明晰，抓不到嫌疑人的把柄，这事儿就难说了。”
“所以最好能让官府当场抓住那个人的把柄，再略施手段，顺藤摸瓜，缩短审案期限。”
这个道理黎书当然知道，可小川说，肖掌柜已经跑了，想要再找证据就不容易了。
小川忽然问：“你的意思是，让那个人再次犯错，最好能被官府当场抓到？”
程舟点头，先抓到人，其他一切好说。
睡觉前，
香香掩了房门，听小川将翠丝染坊偷了吴家秘方的事情讲了一遍，她想起过世的父母，一时有些神伤。
“姐姐，翠丝染坊如果一直被封，我们是不是就回不了我们的家了？”
“官府查案需要一段时间，那里还不能进。”香香解释。
“可黎姐姐要是把染坊买下来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有地方住了？”小川问。
“不想住这了？”香香看着这个弟弟，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黎书把翠丝染坊买下来。
“这里的床铺很硬，我睡不着，而且，黎姐姐付了这么多银子，我是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养着？”
小川嘟着嘴巴，香香默然，当初黎书为了让她们安心住下，给他们选了最好的房间，她很感激黎书的帮助，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人家。
“买下了那也不是我们的家，那是黎姑娘的染坊。”
“可那也好过被一个老寡妇占着强，姐姐，我知道黎姐姐是好人，她要是买了染坊，你又会染丝，我们可以给她打工，她肯定不会苛待我们。”
香香失笑，拍了他一下，“爹娘走的急，还没教过我怎么染丝，我哪里会？”
“可是，黎姐姐应该会吧？”小川皱着眉头，扑闪着大眼睛问。
“你懂什么？快睡。”香香嗔了他一眼，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熄了灯。
第二天，香香一起床就发现小川不见了踪影。
黎书得到消息的时候，才刚刚起床，凝珠又道：“赵姑娘给了我这个。”
是一封信，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黎书一看，瞬间心头一凉，骂了句：“该死的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