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车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辛宥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镇静，实则手心止不住地冒汗。
如果前面坐的是唐叙严，他都不会这么紧张，因为唐叙严本来看他就不顺眼，如果不是看在白六的面子上随时都能吵起来。
但是白一鸣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温和而包容的，反倒让辛宥觉得忐忑，一刻不停地思索该如何去回复这份友好。
“辛宥，重新成为活人，为了生计奔波，会觉得活着很累吗？”
不出意外，白一鸣先发起了聊天邀请。
辛宥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说出了心里话：“不累，我觉得很幸运！”
白一鸣微微颔首：“嗯，有没有想过之后这几十年要怎么样的活法？”
辛宥脑中思绪疯狂转动，嘴巴微微张开：“我……”
他在内心反复斟酌着后面该说的话，半天都没想好该说的话，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裤子上的褶皱。
说说以后什么能让一鸣哥对他有好感，要成为人上人，成为有钱人？
可是从他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来说，这句话简直和喝醉之后的狂言一般。
“你别太紧张，就是随便聊聊，毕竟你可能会和我妹妹相伴到老，我却不了解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
辛宥想不出最优答案，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想的只有完成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遗愿，和白六一辈子在一起，只做让她开心快乐的事，别的还没想好。”
白一鸣笑了笑：“挺好的。”
辛宥怔愣道：“好…么？”
他这是误打误撞蒙对了？
“嗯，很干净的想法，听你说已经活过来几个月了，这几个月在做什么？”
鉴于之前的经验，辛宥还是选择如实相告，生病，出院，帮妈妈干活，为了找白六到榆廷找了份不需要学历的工作。
没想到从白一鸣那得到的回复还是一句。
“挺好的。”
辛宥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是真的觉得好？还是不想说不好听的话伤到我。”
白一鸣说：“真的，脚踏实地，自食其力，是挺好的。不过也不要太辛苦，身体最重要。”
辛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忍不住翘起嘴角：“我知道，我会努力锻炼，好好吃饭，让自己活得跟她一样久。”
白一鸣笑着说：“这可不一定，小六的生命线都长到手腕了。”
辛宥的声音弱下去：“那就尽量晚一些死吧。”
“不说生死了，我希望你能够慢慢想好怎么去活出你自己，再学会怎么去爱人。”
白一鸣和和气气的一句话，却在辛宥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以至于他下了车都在不断回味。
什么叫活出他自己？是说他现在用陈序的身份活着，要把名字改成辛宥么？
好像又不止这么简单的样子。
他正琢磨呢，白柳琉打电话过来了，打的还是视频，辛宥立刻按下接听。
她坐在桌子前，背景是暖黄色的卧室灯，还是之前那个卧室，说话前先扬起嘴角，目光温柔：“辛宥，我到啦，消食一会就去洗澡睡觉，你也下车了吗？”
辛宥点头：“嗯，他们果然把我的电瓶车送回来了，我在给它充电。”
白柳琉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边上，好奇地问：“充电做什么？你还要出去？”
辛宥羞赧道：“因为…晚上的单比较多，还有补贴，我想反正没睡觉，也不下雨了，充一个小时再去工作一会。”
白柳琉看着他微红的脸，没说什么算了太晚了之类阻止的话语，而是说：“那你手机的电够用吗？我不想挂掉视频，你能不能一边忙一边和我说话？”
“够的够的！我车上有两个充电宝！还有耳机，可以一边视频一边送。”
“那就好。”白柳琉弯起眼睛：“加油，你这么努力一定会很快完成陈序的遗愿。”
提起陈序，辛宥想起一件事，看着视频小窗口里的男人，自卑心顿时上来，低垂眼帘：“我不如之前好看……”
白柳琉将脑袋趴在手臂上，说：“确实。”
辛宥抬眸看着她，忍不住又笑起来：“你居然承认了，要是陈序还在肯定又要呲哇乱叫。”
白柳琉说：“但是很奇怪，从在机场认出你开始，好像就没怎么想起你之前的样子了。假如我也变了一张脸，你会认出我吗？”
辛宥想了想：“如果只是站在我面前不吭声也不动，可能认不出来，但是你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声音也会变的。”
“跟声音没关系，你说话的语气很特别，叫我名字的时候也跟别人不一样。”
“是吗？我怎么听不出来，辛宥？辛宥！辛宥……”
辛宥耳朵尖动了动，像火焰撩了上去，开始烧起来，低声道：“别叫了，白六，我的胸口好麻，手都软了。”
白柳琉乖乖停下来：“哦。”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不说话之后，视频就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只是看着彼此，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觉得无聊。
过了一会，辛宥突然抿起唇轻轻笑了一下，说：“我真的好喜欢你。”
白柳琉目光柔和下来，心脏如同软绵的云层，被温热的蜜糖融开。
“我也是。”
哪怕面容变化，哪怕阴阳相隔，或是再也见不到面，她也坚定地知道，喜欢的人只有他。
白柳琉去洗澡的时候挂了一会视频，洗完再打过去，辛宥已经换上外卖员的衣服在城市里穿梭了。
他开车的时候，把手机固定在仪表盘上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
白柳琉说：“看路的时候别看我。”
辛宥的唇勾起：“知道，但是忍不住。”
“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还是挂了吧。”
辛宥笑容瞬间消失：“不行！我不看了，真的不看了，你监督我。”
白柳琉其实也不想挂，网开一面道：“好吧，给你一次机会。我猜猜你现在在哪条路，松花？”
辛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你好厉害！”
白柳琉欣然接受他的夸赞，并且说出了实话：“刚刚等红绿灯的时候，有路牌在你头顶。”
“噗……”
二十分钟后，辛宥下车，伸手去取手机，发现她在他开车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的手机似乎靠在了枕头上，离得很近，在不算明亮的床头灯下，只能看见放大过后，格外纤长的眼睫毛和挺翘的鼻梁。
辛宥站在车前，把麦调成静音，目光缠绵深情，依依不舍地盯了半分钟，才退到后台拨电话。
“喂，你好，你的外卖到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