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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程归云从走廊上打完电话,推着轮椅回来。

她“病”得很严重,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陷入昏睡,只能靠轮椅行动。

从电梯上到楼顶,医院的工作人员帮他们打开天台封锁的门。

远方的城市霓虹闪耀,如同一条落满彩色宝石,遥远而璀璨的灯海。

程归云确认辛思鹭没有闭眼,打电话下命令。

“放吧。”

十秒过后,天空被漫天花火填满,那样怒放的色彩,如同无数只凤凰拖着七彩尾羽,用粉身碎骨的气势冲向天空涅盘,身躯燃烧殆尽后化为灰尘陨落。

辛思鹭看得发了痴,竟然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踩上栏杆上的台阶,朝着天空伸出手,上身也探了出去,仿佛想要与烟花一同冲上天绽放,留下惊鸿一瞥的绝叹。

她闭上眼,扯出一抹释怀的微笑,头朝下翻过了栏杆。

程归云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见她要掉下去,瞳孔一缩,飞快地抓住她的衣服往后一拽。

轻飘飘的女人如同一片枯叶坠进了他怀里,程归云心头冒着怒火,再无法维持淡然,厉声质问她:“你叫我带你上来是为了寻死?”

辛思鹭抬手抚上他的长发,破碎的泪光从苍白脸上滑落:“你一直留长发,因为我说你是最像你祖先的人,对不对?”

她无奈且轻柔地叹息一声:“傻子,你是你,他是他,不学严锊的模样,我眼中亦有你。”

程归云身体一震,动容不已,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深想她的话:“你也…同我一样,是吗?”

辛思鹭不回答,一双欲语还休的盈盈泪眼安静地注视着他,程归云便知道了答案。

他将她放在轮椅之上,单膝跪在她身前:“娘娘,你再等等,很快,我亲自去杀了白柳琉,把属于你的都拿回来。”

“你杀不了她,天师同我说过,否极泰来,盛极则衰,我续命的法子一旦被人发现,代表运势已至盛极,开始走向衰落,输是既定的结局。”

辛思鹭的神色黯淡:“再加上少了两个阵法替我分运,这么多后代很快就会把我抽干,我连化鬼的机会都不剩。”

她抬眸望向他,微红的眼底染上深切的哀伤,轻轻颤抖着说:“众人皆知辛思鹭有倾城之姿,我怕我要是在被抽干之前死了,都没法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相貌与你见一面……”

听见她的表白,程归云只觉得心脏钝痛:“你别着急,袁天师能把你留下来,我一定也能想到办法为你续命!”

辛思鹭张开唇,想要说话,眼皮却突然紧合,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冲着地面倒下。

程归云将她接个满怀,放弃轮椅,横抱着她沉着脸走下楼。

他轻手轻脚地将熟睡的女人放进床中,用指腹拭去她脸上遗留的水痕,低下头,做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娘娘,等着我。”

被子盖好,摁下床头的灯,程归云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会,轻轻带上了门。

烟花声也停了下来,病房里重归宁静,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眼里既不见哀伤,也不见深情,有的只是如同冰川一般的冷漠。

烟花,呵,肤浅之人才会喜欢的华丽却无用的东西。

辛思鹭坐起来,嫌恶地擦过额头,伸手想去抽床头桌子上的湿纸巾,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

程归云是聪明人,若是他去而复返,看到她醒过的细节,说不定会起疑心。

幸亏当初她发现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些卑劣念头的时候选择了无视,否则在这种局势一边倒的情况下,辛思鹭都找不到人能用。

辛思鹭躺回去,闭上眼睛,放任身体陷入沉睡。

程归云应该已经猜出如何治好她现在的“重病”,希望下次醒来时,不要让她再为无用的后代而失望。

……

因为决定了要帮村子修路,再加上潼丘村和谢砚那边都没有关于四灵阵的最新消息,白柳琉就改变了原来待两天就走的计划,在村子里留下来当监工。

听说不要他们筹钱就有人替他们修路后,上邑村里的老人每天都跑来村口晒太阳看热闹,渐渐地和老赵家新来的一对姐妹俩熟悉起来,时不时往她们手里塞一把炒好的南瓜籽。

元元在村里比在城里活泼,每天在田里追着鸡鸭鹅狗疯跑,上午刚换的衣服下午就沾满了泥土草屑,整个村子里都能听见她“咯咯咯”的欢快笑声。

给白柳琉塞南瓜籽的婆婆问她:“你妹妹不上学的嘛?”

“明年再上。”

“你听我说啊,姑娘家开始得上学啊,不上学没得文凭噻,找不到好工作。我家女儿就是初中毕业,现在只能到大城市里当服务员,又辛苦,又赚不到钱,三十几了还没得对象,说没脸回家过年,唉。”

“缘分没到。”

“小六,你这么水灵,肯定有对象了吧。”

“嗯。”

“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另一个婆婆不甘寂寞地插话道:“肯定是当大老板的咯,这么大方,修路一分钱都不要我们出。”

“嗯,差不多。”

辛宥站在旁边,听一堆大妈对着白柳琉杂七杂八地胡扯,最后还扯到了私人问题上,白柳琉倒是从容地应对着,他却听不下去。

“白六,她们这么吵,你为什么不走开?”

白柳琉说:“南瓜籽挺香的。”

给她喂食的婆婆一下子自豪起来:“香吧,我用香料和盐焖了好久才入味的嘞。”

另一个婆婆又不甘寂寞了:“小白你吃甘蔗不咯?我屋里种的,清甜清甜,我给你拿一根来。”

“好。”

“早上炸的南瓜饼你吃不咯?”

“可以。”

围在村口的婆婆各自回家拿东西了,村口一下子清静下来。

辛宥若有所思地问道:“给别人喂吃的是一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

白柳琉笑了笑:“是的,我也喜欢。”

元元笑嘻嘻地跑过来,递上一个灰溜溜的小东西:“六,咕咕!”

白柳琉随意一瞥,眼睛霎时睁圆了。

什么咕咕啊!那是癞蛤蟆!

“元元,脏东西,扔了。”

小姑娘还捏着蛤蟆的肚子,似乎舍不得的样子。

白柳琉只好掐住元元的虎口,稍一用力,她吃痛“啊”了一声,因为手指酸麻松开了癞蛤蟆。

白柳琉赶紧将它一脚踢到田里,拽着她找了个最近的水源洗手。

“六打我,痛。”

元元眼圈里包着眼泪,一脸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我不是打你,癞蛤蟆的皮肤有毒,你再抓着它不放手要烂掉。”

洗干净之后,白柳琉还是不放心,让辛宥帮忙跟赵伯伯打声招呼,她带着元元开车去医院。

没过多久,元元在车上开始哭:“痛,痛!”

白柳琉无奈地说:“记住了吧,摸了有毒的东西手就会痛,以后可不能再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