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君君来了之后,李先生出门少了许多。
丽芳有几次都听到他谢绝了球友的邀约,理由是:孩子们都放暑假了,想多陪陪他们。
他白天多数时间都待在一楼客厅办公,电话沟通工作。偶尔和孩子们玩一下,如果是重要的视频会议,则会去三楼。
几个孩子也都很懂事,每当爸爸讲电话时,就自觉的保持安静。如果别的人没注意到,说话大声啦,或是做什么事动静大了,连莹莹都会用一根食指竖在嘴边小声说:‘嘘。’一本正经的小表情特别好玩。
君君和垚垚两兄妹本来就属于比较安静的性格。
好在客厅够大,孩子们玩耍和父亲办公,互相不影响。
因为有了前几次的不愉快,孩子们在玩的时候,巧云和秋艳总是或远或近的站着,盯着孩子们。
君君和莹莹相处了几天,亲热起来了。
垚垚还是和以前一样,全凭心情。莹莹找他时,心情不好就甩手走人,有时心情好呢,就搭理她一下。
这天,兄妹三人去了院子里玩。三个孩子在前面,巧云和秋艳跟在后面。两个小女孩摘花拔草玩的不亦乐乎,垚垚就站在石板路上看着她们俩玩。颇有大哥的风范。
君君摘下的花交给哥哥保管,莹莹见了,也想交给哥哥保管。垚垚不情不愿的接过去握在手里。
丽芳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君君摘了一朵小花,走到莹莹面前帮她戴上。莹莹很配合的微微低下了头,君君小心翼翼的绑在了她的一只羊角辫的皮筋上。然后又用手摆弄了几下,把它扶正。戴好了,又后退几步,左看右看的。
莹莹高兴得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伸手去自己的头上摸 了摸那朵小花,又跑过去拉着巧云仰着脸说着什么。才开心的又去拉着姐姐的手往前院去了。
李先生边讲电话边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一贯冷峻的脸上慢慢带了些暖意。
讲完电话后,信步去了前院。一会功夫,父子四人就又绕到了后院开始荡秋千。丽芳被院子里的热闹感染了,情不自禁的也来了院子里。
李先生把君君放在秋千上,开始摇。由垚垚在一边计数,小姑娘虽然秀气,但有爸爸推着荡秋千,也是满脸笑意,摇到高处,还闭着眼咯咯的笑着,又害怕又兴奋。
很快轮到莹莹,三十下摇完了,又该轮到君君了。可莹莹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绳子,扭着小身子嘟着嘴赖在上面不肯下来。君君在旁边一脸焦急,憋得满脸通红反复说:‘到我啦,轮到我啦。’
李先生好言好语的劝着:‘莹莹,我们要做一个说话算数的好孩子,说好一人三十下的对不对?’
莹莹也不回答,两只小手把绳子抓得更紧了。
李先生也不摇,还在说着:‘莹莹,你是自己下来还是要爸爸抱你下来?’
垚垚在旁边忍不住了,跑上前去搂着莹莹的腰就要把她往下抱。
莹莹张嘴就开始哇哇大哭双脚乱蹬,两只手还抓着绳子不松手。垚垚看看爸爸,一时也不敢硬把她抱下来。
李先生平静的说:‘垚垚,放开妹妹,让她自己下来吧。’
这时,李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院子里。走上前板着脸对莹莹说:‘下来,给姐姐玩。’
说完就直接掰开莹莹的小手,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干脆利落的回屋了。
巧云也立刻跟着回屋了。丽芳也回了屋里。
李太抱着莹莹在沙发上呆呆的坐了一会,才开始哄孩子。
李先生又摇了君君一会,就让垚垚和秋艳陪着她玩,自己回屋了。
李先生进门来,看了坐在沙发上的李太一眼,没有说话,把电脑挪到跟前来开始工作。
过了一会,李太对巧云说:‘哭的一身汗,带她去洗个澡吧。’
巧云无声的走过去抱走了莹莹。
李太脸色早已恢复平静,坐在一边慢慢的吃着水果。
李先生忙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从电脑上移开眼睛,把眼镜取下来,轻轻放在茶几上看着李太说:‘莹莹马上就读幼儿园了,有些事情要教一下。’
李太看了一眼丈夫,没说话。
李先生说:‘要教她学会分享,不知你有没有观察 ,什么东西都要以她为主。得不到就用哭来表达情绪。’
李太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李先生说:‘如果去幼儿园了,怎么跟小朋友相处?’
李太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院子里说:‘她才多大呀?你看他们俩,还大好几岁,不也是这样。’
见李先生没说话,隔了一会,李太又忍不住的说道:‘那你刚才一个大人在场,怎么让孩子哭得那么厉害,你怎么不教?’
李先生一脸严肃的说:‘我不是正在现场教吗?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孩子抱走了。’
李太不满的说:‘孩子都哭成那样了,不抱走还留在那里?’
李先生侧头看了眼李太,没再说话,戴上眼镜又开始工作。
吃过午饭,巧云带着孩子上楼午睡了,丽芳正在厨房刷碗时,秋艳把厨房门刷的一声打开,气呼呼的说:‘姐,外面院子里的那张脚垫是你晾的吗?’
丽芳满头雾水的说:‘我今天没有洗垫子呀。’
秋艳说:‘你去看看吧,气死我了。’
丽芳放下洗了一半的碗,和秋艳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晾衣处。只见一张不停滴着水的脚垫晾在绳子上,一半覆盖在旁边晾着衣服的衣架上,现在脚垫上的水都滴在了衣服上。洗的也很马虎,不是太干净,滴下来的全是污水。
一看就是巧云卫生间的。丽芳急忙把脚垫拿了下来,放到了院子里的树杈上去晾。这里是晾衣服的地方,怎么能晾踩在地上的垫子呢。
秋艳一把从晾衣绳上取下衣架,把衣服摘下来就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整个动作毫不犹豫。
秋艳说:‘不是你,那就是巧云了,别人是不会洗的。’
本来就是这样,丽芳没什么可替她辩解的。没有说话,返身回屋继续洗碗。
秋艳午睡起来的时候,李先生夫妇还没下楼。巧云抱着莹莹准备去早教班。秋艳平静的问巧云:‘是不是你把脚垫搭在我衣服上的?’
巧云一脸吃惊的说:‘没有啊,还离得远呢。’
秋艳说:‘离得远吗?你叫大姐说离得远不远?直接搭了一半在衣架上面!脏水全滴在我衣服上了。’看得出来秋艳在极力克制。
巧云漫不经心的说:‘那有可能是风吹的呀。’
看来秋艳也是个厉害角色,一字一句的说:‘风吹?就像没吃饱饭似的,洗过的脚垫也不拧干,那么重风怎么吹得动?你真会信口开河。那么多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丽芳见秋艳越说越生气,打岔的说:‘下次洗了脚垫不要和衣服晾在一起了,我都是晾在树杈上。’
巧云也生气了,不满的说:‘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这是赖上自己啦?丽芳说:‘你也没有问别人呀。’
秋艳到底不是在自己的雇主家,说了几句就不准备说了,坐到一边去了。
丽芳想,她之所以来这边敢和巧云这么说话,一是因为大家都是保姆。另一个原因,是丽芳看到她和李先生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这也间接说明李先生经常去看君君。就算没去看,至少也是经常通过她了解君君的情况。所以她才有这个底气质问巧云。
巧云被秋艳结结实实抢白了一阵,居然无力反驳,把一腔恼羞对准了丽芳道:‘没人要你告诉。’
丽芳气得胸又开始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种车轱辘话,一时站在那里盯着巧云,心里还在想词。
意外随时有可能来临,不会每次都给你演练的机会。
只见秋艳坐在那边满脸不屑。斜眼看着巧云,撇着嘴角幽幽的说:‘一个做保姆的人,这么不讲卫生,这点事还需要别人告诉?’
巧云看了看丽芳又看了看秋艳,说道:‘你们两个人针对我一个,有意思吗?’
秋艳说:‘谁针对你啦?是你自己先把脚垫晾在我衣服上面的。我看是你在针对我吧?’
巧云说:‘行了,我说不过你们两个,我知道你看不惯我。’
丽芳终于想到一句,马上说:‘你们俩的事别扯上我。’
秋艳说:‘人应该多反省改进自己,不是强迫别人喜欢一个糟糕的你。’
巧云涨得满脸通红,好像也无力反驳。抱着莹莹就出门了,赵师傅早已等在院外。
丽芳对秋艳说:‘算了,别生气了,不值得。’
秋艳说:‘我才懒得生气呢,就是看不惯她那强词夺理的样子。还懒。’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果然是钱小姐调教出来的,一样的伶牙俐齿,一样的痛快利落,一样像江湖侠女。吵架功力堪称一流。强将手下无弱兵。
等到上完早教回来,巧云还有点生气,也不搭理丽芳和秋艳。吃晚饭的时候,也不坐在厨房的桌前。自己一个人先把每一种菜舀出来,端到灶台边站着吃。大口大口的快速吃完了,就重手重脚洗碗,洗完‘珰’一声把碗用力放在了灶台上,就出了厨房,刷一声关上了门。
剩下丽芳和秋艳在厨房边吃边小声聊天,就像没看到没听到巧云的这些所做所为。漠视是最高级的反驳。
丽芳没什么,反正家务活和她带孩子的工作交集不多。
可莹莹要和君君一起玩呢,所以秋艳和巧云的工作不可避免有些交集。但也不说话,只是把各自带的孩子看的更紧了些。两个人都在避免接触。
这天吃完晚饭,丽芳在厨房里用洗碗机,因为一段时间不用,有点忘了。
秋艳进来喝水,问道:‘坏了吗?’
丽芳说:‘没有,我平时很少用,所以不记得怎么调程序了。’
只见秋艳把仓门关上又打开,用手熟练的按了几下,丽芳就又看到了投屏到地板上的3:50蓝色字样。
秋艳凑到丽芳耳边轻轻说:‘我发现这边好多家用电器和我们那边都是一模一样的。’
丽芳小声说:‘可能是请的同一个装修公司。’
秋艳轻轻拍了一下丽芳的胳膊,俩人相视一笑。
秋艳又说:‘你们这边人还多一些,为什么很少用呢?’
丽芳说:‘人家请咱们来,就是干家务的,如果都用机器取代了,那这工作也太轻松了吧?’
秋艳嘴巴揪了一下说:‘反正我经常用,要洗的东西稍微多一点我就用。’
丽芳说:‘钱小姐不管这些?’
秋艳说:‘她平时忙得要命,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呀?再说了,我每天一个人围着君君转,也挺忙的。’说完就出去了。
等丽芳浇完院子从外面进来,见到李先生夫妇在客厅坐着。
李太见到丽芳,说:‘阿姨,平时不需要用洗碗机吧?’
丽芳说:‘现在吃饭人多,做饭用的东西也多,洗起来占用不少时间。’
李太说:‘人多吗?不就是多了君君一个孩子吗?’
丽芳在心里抽了一下,知道自己万万不能顺着她这句话说下去。要觉得多,也是你自己觉得多。休想给我挖坑。
于是,想了想说:‘反正现在每天八口人,早中晚三顿饭,有时小薇还来吃晚饭。’
丽芳说完,看了看李先生,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他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根本没准备参与谈话。
李太说:‘洗碗机精洗一次就是三四个小时,一天三次,洗的太久了。’
丽芳心想你用空调整走了玉芬,现在又要用洗碗机整走谁呀?
我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说道:‘那算了,以后手洗。’说完就准备走。
这时,李先生眼睛仍盯着手机,淡淡的开口说:‘没事,家用电器经常用一下不容易坏。’
丽芳心想你怎么不早说?没再说话,走了。
背后,李先生在和李太说:‘你不记得咱俩结婚时买的电视机啦?经常不看,就那么放坏了。’
李太说:‘想用就用吧。’
回了房间,丽芳在床沿上坐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一些事,觉得有点生气。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爱生气了?生理期快来时情绪不稳定?四十多岁的女人了,生理期和更年期前兆的双重关口,有时候都分不清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了。
隔了一会,听到客厅响起了李先生的声音:‘啊,她妈妈出差去了。’
‘不用了,她一个小孩,哪还用你们专门来看?’
看来是在讲电话了。
‘嗯,我最近去公司少,在家呆的多。’
‘可以,你们明天来吧。’
听到李太轻声问道:‘堂弟打来的?’
李先生说:‘嗯,说明天要来看看君君,让孩子们在一起玩玩。’
李太说:‘那明天让爸妈也过来吃饭吧。’
李先生有点高兴的语气说:‘你给他们说吧。’
过了一会,就听到李太在房门口叫:‘阿姨。’
丽芳忙打开门出来,李太说:‘家里明天要来四个客人,再加上垚垚的爷爷奶奶。你找赵师傅加一下菜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