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碗,轻啜一口。
“怕什么?凡事讲究证据。林泰散播谣言,人证物证俱在,他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至于我们,从头到尾,可曾留下半点把柄?”
他放下茶碗,目光扫过三人,“我们不过是受害者,是那些仗义执言的夫子们还了我们清白。林家若想发难,也得掂量掂量,这无凭无据的,如何开口?”
……
与此同时,肃王府。
林简阳涕泪横流,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
“王爷!王爷您要为老臣,为林家做主啊!”
想他林简阳当年也是一方人物,否则女儿也不会嫁给肃王。
可现在,却被无名宵小逼迫到这种地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这几日林氏学堂遭遇的“无妄之灾”,如何被人恶意中伤,如何声名扫地,学子纷纷退学,夫子联名请辞,将林家说得仿佛是天底下最无辜的受害者。
一旁身着华贵锦缎的肃王妃,听着父亲的哭诉,秀眉紧蹙,脸上也带着几分薄怒,对着上首端坐的肃王柔声劝道:“王爷,您看家父也是急糊涂了。林家毕竟是妾身的娘家,如今受此奇耻大辱,还请王爷看在妾身的薄面上,多少照拂一二。”
肃王妃心中亦是恼火:这徐锋是何许人也?竟敢如此不给我林家颜面!
此事若不严惩,日后岂非人人都能踩到林家头上?
然而,高踞主位之上的肃王,却始终面色平静。
林简阳的哭诉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压抑的抽泣,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满怀希冀地望着肃王:“恳请……恳请王爷为林家主持公道!”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肃王口中逸出。
肃王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林家主,本王记得,当初林氏学堂初建,本王曾提醒过你,学堂之本,在于师资与学风,而非家世背景。让你多加看顾,莫要让子弟胡为,败坏名声。你当时是如何回复本王的?”
肃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本王治下,岂容这等乌烟瘴气之事?若非看在王妃面上,单凭你林家纵子行凶,便足以治罪!
林简阳闻言,面色瞬间煞白,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嗫嚅着。
“王爷……王爷恕罪!老臣……老臣那时俗务缠身,一时……一时疏忽了教导……”
肃王眼神骤然转厉。
“疏忽?如今府城之内,学子们对你林氏学堂怨声载道,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此事已非你林家一家之事,更关乎本王治下的教化脸面!你倒是说说,想让本王如何为你林家‘做主’?”
林简阳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天旋地转,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王爷!恳请王爷下令,将那些……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妄议学堂,散播谣言的刁民、学子……一体严惩!以儆效尤!如此,方能还我林家清白,以正视听!”
“呵,”肃王再次冷笑,这次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冰冷,“严惩?林家主,你是想让本王帮你把这府城的学子都当成乱民来抓?是想让他们群情激奋,聚众闹事,甚至逼得他们揭竿而起吗?还是说,你林家主觉得,本王是你林家的家丁护院,可以随意使唤,为你家这点龌龊事,去堵天下悠悠之口?”
“你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学子乃国之栋梁,民心乃立国之本!你这是要本王自毁长城吗?!”
“不……不!王爷息怒!老臣……老臣绝无此意!老臣万万不敢!”林简阳魂飞魄散,伏在地上,身躯抖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客栈内。
徐锋刚送走赵永三人,正准备静下心来,翻阅几页从书院借来的古籍,好多转化些气血之力,以备不时之需。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晋泉走了进来。
徐锋疑惑地看着晋泉,不知道这个时候过来,晋泉有什么事情。
晋泉开门见山。
“徐兄,肃王有请……是有些事情想向徐兄请教。”
但他并未立刻带路,反而目光灼灼地盯着徐锋,“不过在此之前,晋某有一事不明,想先问问徐兄。”
“但讲无妨,你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徐锋神色自若,伸手示意他坐下。
晋泉毫不客气地坐在一边,还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城中关于林氏学堂的诸多事端,尤其是那份‘夫子联名声明’,以及后续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彻底逆转的风向,可是徐兄的手笔?”
徐锋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此事若与我有关,又当如何?若与我无关,又当如何?”
晋泉眼神一变,语气却依旧平。
“若与徐兄有关,晋某佩服公子的智谋与手段。”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若与公子无关,那便是有人暗中操纵,意图扰乱府城秩序,嫁祸于人。晋某自当禀明王爷,彻查幕后真凶,将此獠揪出,还林家一个‘公道’,也还徐公子一个清静。”
徐锋听罢,哈哈一笑,晋泉这话,可谓是十分标准的双标了。
“既然晋兄快人快语,徐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的目光迎上晋泉锐利的视线。
“不错,此事,确与我有关。那些夫子之所以会联名,赵永、陆飞、石岸他们的污名之所以能洗刷干净,确实是徐某在背后,略施薄技而已。”
徐锋心中明了: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与其等他们费力查出来,不如自己主动承认。
一来显得光明磊落,二来也能展现自己的价值。
更何况,他的所作所为,皆是自保反击,占着一个‘理’字。
“林泰欺人太甚,欲将我几位兄弟往死里踩,徐某不过是小小反击,让他们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顺便为我兄弟讨个公道。否则,任由污水泼身,我等读书人,还如何在世间立足?”
晋泉闻言,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徐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伪装。
然而,徐锋神色平静,目光清澈,坦荡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良久,晋泉那紧绷的脸部线条才微微松弛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徐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