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
然而软榻上的人,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观棋急的原地打转。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不紧不慢,由远及近,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燕非时和其师弟冲虚子出现在门口。
“郎君!”观棋发现,眼睛亮起。
燕非时扫过房内,目光在软榻微微一顿,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观棋欲哭无泪:“不知道。”
前脚还让她打徐家马车呢,后脚就惨白着脸哭了,眼也直了,魂也没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一直哭,一直哭,人昏迷了都还在哭,叫也叫不醒......”
观棋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
“别急,我先看看。”冲虚子推着师兄进门。
两人在软榻前停驻,冲虚子看了眼榻上之人的脸色,接着伸手按住她手腕。
观棋屏住呼吸,又紧张又害怕。
冲虚子眉头微皱,沉着脸换了一只手把脉,冗长的安静后,他道:“心神俱损,气息紊乱,但凡她有真气,必定走火入魔。”
又道:“她既不愿醒来,不必急着唤醒她,以免再情绪激动,损伤心神。”
“那,那能治好吗?”观棋担忧地问。
冲虚子道:“只能慢慢调养,切记情绪大起大伏。”
顿了顿,再道:“......心病只能心药医。”
“心病?”观棋沉下心绪,思考片刻后,迟疑道:“......徐家?”
燕非时目光在她苍白的唇瓣滑过,银白眼纱将他情绪尽数遮掩,他指腹抚过袖摆纹路,淡漠的嗓音没有波澜。
“她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观棋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挨着从她们到盛德楼开始,说到娘子命令她打徐家马车,最后道:“然后娘子就哭了,整个人软了下来,我见她捂着心口,像是喘不过气,就拍了一下她的背,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燕非时沉眸深思。
不出意外,她与徐家有渊源。
打徐家马车,点明打窗户,明显不是为报复,更像是为见里面的人,然后呢,见到了人,但也因为那人,导致她心神震荡,甚至以昏迷逃避现实。
暗卫查过她消息。
她自被关进静心庵,并未踏出过静心庵一步,那么,她又从哪里认识徐家的人?
要说唯一有联系的,只有徐家送进静心庵寄放的,先头那位徐家大娘子的灵柩,但那不过是一具尸体。
总不能尸体还能开口说话?
这个猜测闪过,燕非时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先回去。”
而这个时候,又有另一个问题,怎么把她一道带走。
触及到师兄眼神,冲虚子转开身。
虽然他们正一教不禁娶妻生子,但他早已打定主意,一辈子侍奉三清祖师,万不能让人坏他修行,无量天尊。
观棋?
观棋力气够,但她矮了点,不管是抱还是背,都像在欺负人。
别看温知宜相貌娇弱,其实她并不矮,只是身量纤细而已。
最后,燕非时解下披风,往榻上之人身上一盖,接着把人打横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有些不适,他身体僵硬一瞬,略微偏了偏头,尽量忽略臂弯柔软的触感。
与此同时,正准备出府的顾衡玉,被他母亲楚氏拦住。
“阿娘。”顾衡玉躬身见礼。
楚氏面容温柔,“难得休沐,怎么不在府里,好生休息休息?”
顾衡玉不做他想,如实回道:“前些日子,温娘子问我,有没有适合送人的古画,正好我这里寻到一幅,正准备给她送过去。”
楚氏看了眼阿河手里捧着的锦盒,嘴角笑意微不可见地淡了两分。
“这点小事,让下面的人跑一趟就是。”
顾衡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还是坚定说道:“我,我想亲自送过去。”
“胡闹!”楚氏语气一严,“你才入翰林院,里面多少能人才子,你不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反而整日寻思一些旁枝末节,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顾衡玉脸上笑容顿住。
楚氏语重心长:“你自己不上心,难道要一辈子靠你阿父阿翁?你自己数数,就这段时间,你跑出去多少次了,你们是定了亲的,难道就急这一时?她要是个懂事的,便不该勾着你。”
这话初听没问题,但细细品味时,不难发现她语气里的讥讽。
顾衡玉没听出来,却也有点不自在,低头说道:“是我、是我要去找她的。”
“作为你未来的妻子,要劝着你上进才是。”楚氏隐隐露出她的态度,“日日痴缠男人,那是妾室做的事,上不得台面。”
顾衡玉脸色微变。
他不知道母亲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历来的教养和规矩,又让他做不出顶撞长辈的事。
楚氏私心里,不想和儿子离心,于是她语气一缓,“你往日里,克己守礼,行止有度,怎么遇到她,就昏了头呢。”
“就算你们定了亲,那也不能日日私混在一起,你是男子,不惧旁人闲言,可她是女娘,你一时放浪,影响的是她的名声。”
她一副全心全意替温知宜考虑的模样。
顾衡玉怔住,心口的火热,一点点转凉。
他羞愧地低下头,惊觉他这些日子,的确有些放浪,他抱拳认错道:“多谢阿娘教诲,是儿子一时想差,差点坏了温娘子名声。”
总归他会和温娘子成亲,很是不必急于一时。
还是阿娘想的周全,他一心只想着见到温娘子,便是和她说说话也开心,却忘了这世上总不缺喜欢闲言碎语的人,他不能让温娘子被人说嘴,害她被人取笑。
“那我就不过去了,阿河,你把东西给温娘子送去。”他吩咐阿河。
儿子认错,目的也达成,楚氏心底却高兴不起来。
这还没成亲呢,就把她儿子迷得晕头转向,成了亲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