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赘述的问题,打顾衡玉一个措手不及。
他借着喝茶掩饰自己跳快的心脏,随后,抬眸看向温知宜眼睛,一双眼眸写满认真,“我不认为温娘子你,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很理智,也很清醒。。”
“我拦街抢亲,还打了温嫦依。”她道。
顾衡玉摇头道:“那是因为我们有错在先,你受了委屈,我从不觉得有仇报仇是一件错误的事。”
“可我不贞静,不温顺,也不大度。”温知宜如是道。
顾衡玉慌忙起身,双手微微一拱,“娘子何必贬低自己,在下亦非尽善尽美。”
温知宜站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浅蓝的天空,一尘如洗,两排飞鸟扇着翅膀飞过,朵朵白云定格,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收回视线,目光看向顾衡玉,“可你们男子不都喜欢谦逊恭谨的女娘么?”
生怕她误会,顾衡玉慌忙解释道:“我、我不喜欢这样的。”
“噗呲!”观棋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两人看过来,她咳嗽一声,做出正经样子,“娘子,顾郎君,时候不早,不如先用膳?”
这时候顾衡玉倒是机灵了,“我知道一家梅花汤饼特别好吃,还有他家的八宝点心,请温娘子赏光。”
许是先前的回答,比较合温知宜胃口,她没有再拒绝,面上笑意轻浅,点头道:“好啊,那就劳烦顾郎君招待了。”
“不劳烦,不劳烦,温娘子这边请。”
顾衡玉笑起来,他笑容很好看,有一种温暖又阳光明媚的感觉,看得人移不开眼。
别说男人好颜色,女娘其实也一样。
要不然她为何又哭又闹非徐松延不可,还不是那狗男人生了一张斯文俊朗的脸。
单看样貌,顾衡玉不比徐松延差。
徐松延是携着英气的俊秀,顾衡玉则是贵气天成的清雅,不过要说谁最好看......她脑海闪过一张俊美淡漠的脸,银发飘逸,身姿清凛,一双狭长丹凤眼,即便戴着眼纱,看谁都像在看狗。
“娘子,小心脚下。”观棋扶着她上马车。
罪过罪过!
温知宜如梦初醒,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顾衡玉所说的,有梅花汤饼的地方,并不是哪家大酒楼,而是一对老夫妇设的小食铺。
铺面不大,但很干净,里面不乏一些穿着绸缎衣裳的大官人,另有闲汉提着食盒进进出出,这都是给那些不愿出门觅食的相公们大官人们跑腿的。
“梅花汤饼来咯!”
老夫妇的儿子端着托盘,将两碗热腾腾的梅花汤饼放到两人面前。
“尝尝。”顾衡玉递了一个羹匙过去。
浅粉色的梅花汤饼,光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隔着老远温知宜就闻到了里面浓郁鲜美的鸡汤醇厚的香味,梅香檀香在鼻尖萦绕交缠,混合成一抹很独特的香味。
尝了一口,温知宜眼睛一亮,“好吃。”
见她喜欢,顾衡玉心口一松,就道:“你再尝尝这八宝点心,里面有香菇、木耳、百合、脆藕、蕈、甘荀、以及昆布,再以豆腐为盅,文火慢慢蒸煮,外糯内脆,汤汁鲜香。”
温知宜嗯嗯点头,当即就不客气了。
一碗,两碗,三碗......等她吃到第六碗时,旁边客人全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还有人促狭,就着她打起赌来,赌她能吃下几碗。
“我食量有点大,你不介意吧?”温知宜问。
“不介意,不介意。”顾衡玉收起震惊,两只手冲她摆了摆,还关心问她:“你要是吃腻了,隔壁还有鸡杂豆腐汤,味道也很不错,好些相公们上衙前,都会来这边喝一碗。”
“好啊,我正好还没吃饱呢。”
既然顾衡玉不在意,温知宜也就不和他客套,说道:“顾郎君,你真是个很好的人。”
顾衡玉听见这话,嘴角压都压不住,忙招呼小厮去隔壁食铺。
“我不活啦,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呜呜,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把我收了去啊!”
一道尖锐的哀嚎划破天空,连哭带骂。
“你个没卵的种,只知道欺负老娘,这四百个铜子,是老娘从牙缝里抠出来,准备给大哥儿做棉衣的,你抢了去你让大哥儿怎么办?你个丧良心的狗东西,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男人粗犷的嗓音响起:“什么棉衣不棉衣的,等我赢回来,还差他一件棉衣?放手,你给我放手!”
“赢个屁,老娘的嫁妆都让你赔完了,你个杀千刀的,老娘和你拼了。”
“嘶,啊,松口!”男人声音染上气急败坏,“你别尽咒老子,再不松口,老子揍你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不松,咬死你,咬死你!
男童惊慌的哭声响起:“哇!阿父,阿父,你别打阿娘。”
“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快,快让你阿娘松口,痛死老子了!”男声隐忍中透着暴躁。
“呜!”男童扯着嗓子大哭。
两道食客伸长脖子,有人端着碗跑出去,一边吃一边摇头。
“这云老大,刚搬来时,瞧着还像样子,如今是越来越不成了。”
“可不是,天天去钱串子巷,说是去做工,谁还不知道他是去干啥,可怜黄氏又要操持家务,还得给他添补窟窿。”
正说着,就见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手腕骂骂咧咧出来。
瞧见两旁围观食客,他丝毫不觉丢脸,舔着一张笑脸,左边揖个礼,右边问声好,又伸长脖子去看人家的碗。
“你这吃的啥呀,黏不拉几的,给我尝尝。”
“你这一看就不好吃,我帮你吃吧。”
“这是大鸡腿哈,吸溜!”
一路走一路吃,等人走出巷子,刚好混个肚圆。
有人斥道:“真是没脸没皮。”
“哎,有什么办法,有点铜子就拿出去鬼混。”
“可怜云氏一族,往前二三十年何等煊赫,子孙不孝啊!”有知道云老大出身的食客摇头感叹。
温知宜耳朵竖起。
云氏?哪个云氏?
“切,还可怜呢,汧江坍塌一案,云家害死多少人,断子绝孙都是应该!”
“他算什么云家人,也就姓个云,早不知道隔多少辈了。”
温知宜瞳孔一缩。
是她知道的那个云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