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桉迟疑地点了点头。
但看着一脸柔和笑意的柳月棠,又不由得甩了甩头。
恨不恨,他自己也不知道。
本来是恨的,可是父皇却说,柳美人不顾自身安危救了自己,却反被诬陷,此事换做是谁都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心生怨气。
但是柳美人却因为父皇,爱屋及乌,所以从不曾责怪过自己。
所以,他就不怎么恨了。
他黑溜溜的眸子盯着柳月棠一动不动。
“你每次见人总是笑吟吟的,你脸上的笑容是装的还是真的?”
柳月棠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小人竟会问出这样的话。
入宫后,她一直都以和善端庄示人。
莫说大皇子了,就连寻常妃嫔面前她也总是以笑示人。
好像,早就已经习惯如此。
她总是以笑容掩盖她的野心。
“我可不是对谁都露出笑容的。”
“我手都快伸软了,这糕点大皇子可要吃,不吃我就放回去了。”
萧承桉闻言,连忙伸手将糕点夺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一口咬下去酥松绵甜,香甜可口,萧承桉大口大口的吃着。
“你宫里的糕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这时,柳月棠瞟到紫檀书架上的一本书微微动了一下。
她敛下双目。
看来,这位谨慎多疑的天子想要试探她。
于是,柳月棠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你若喜欢,以后可以到我宫里来吃。”
说着,她端起一旁的青玉茶盏伸至萧承桉身前,柔声道:“慢慢吃,仔细噎着,喝些蜂蜜水润一润。”
萧承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赧然的接过茶盏。
“宫里的嬷嬷和母妃都不让我吃糕点,说怕我吃多了不消化。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都快六岁了。”
萧承桉扬起小脸得意的说着。
柳月棠轻笑一声,掩唇道:“吃完了就快些练字,否则你父皇得怪我在这里影响你了。”
萧承桉一听,连忙紧张的拿起笔,“我这就写。”
柳月棠有注意到,他很是怕萧衡。
所以这便是帝王家的父子之情,即便萧衡对萧承桉很是疼爱,可更多的却是严厉。
以至于萧承桉每每在萧衡面前都紧张不安。
“父皇每次都说,我这个大字写的不好。”
“我看看。”柳月棠起身绕到他身后。
随后指着大字道:“你这个撇,书写的弧度过于生硬了。”
“来,我教你。”
柳月棠握住他的小手,一边下笔一边说着。
“你可以把撇想成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头,起笔时要斜切,缓慢往左拉。”
“第二段便是脖子,要细而劲。”
“然后中间便是身子,这个时候要向斜下方一点点加粗,写出一个肚子,最后出锋,写出一个尖。”
萧承桉看着写好的字,眼中一亮:“哇,写的真好看,柳母妃,这是谁教你写的字啊。”
谁教的?柳月棠不禁想到她初回柳府时,父亲替她和柳月瑶请了夫子,教琴棋书画。
她启蒙晚,所以对于书法很吃力。
一日下来,除了用膳的时间皆在练字。就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也在父亲面前得脸。
可是渐渐地,她才发现即便自己做的再好。
在父亲面前,最疼爱的依旧是他的嫡女。
所以之后她不再奢想父亲的喜欢,而是慢慢隐藏自己的长处,学会在柳府生存。
“幼时曾有夫子教过,不过我相信,只要大皇子专心练习,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超越我。毕竟……你父皇的书法堪称一绝,大皇子定也能得到真传。”
提起父皇,大皇子眸光一暗:“可是我总是做不好,父皇也总是骂我。”
柳月棠蹲了下去,眼底柔缓目视着萧承桉:“大皇子可听过一句话,爱之深责之切?”
萧承桉缓缓摇头。
柳月棠耐心的解释着:“意思就是,只有爱的很深,所以才会严格要求,严厉对待。”
“父亲和母亲的疼爱是不一样的,父亲的爱更多是藏于心底,不会宣之于口,但不代表,父亲就不爱自己的孩子。”
萧承桉静静沉思着,半晌轻轻点头:“我大概懂了。”
“可是柳母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柳月棠看着眼前不再狂妄的小人,融融一笑。
她说这些话,自然是讲给皇上听的。
“因为柳母妃不希望你误解你父皇,也不想让你父皇伤心。”
萧承桉听得似懂非懂,但书架背后的萧衡却深知其中深意。
他从书架缝隙中抬眼望去。
此时日光如流金般照在她侧脸,恬静温婉,仪静体闲,犹如一幅朦胧而温暖的画卷。
萧衡心想,若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会是一位很好的母妃吧。
毕竟桉儿曾经诬陷过她,而现下她还能这般温柔以待。
也不怪她当初一心想要避宠。
她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深宫的阴谋诡计。
心太软了。
不过,好在她是良善心软之人。
想着,萧衡抬脚往前走去。
萧承桉见父皇来了,连忙拿出他自己刚写好的字上前,“父皇,您瞧我现在有进步了吗。”
萧衡垂眼看着宣纸,果不其然,经过方才柳月棠的指点,萧承桉的字显眼可见的进步。
想起柳月棠方才说的话,他嘴角缓缓上扬为一抹温柔的笑容,抚着萧承桉脑袋道:“不错,有进步。”
看着父皇如此满意的神色,萧承桉喜上眉梢,灿烂笑道:“是柳母妃教儿臣的。”
萧衡转眸看向柳月棠,她却含笑道:“大皇子天资聪慧,嫔妾一点便会了。”
萧衡握住她的手,唇边笑意融融:“走,随朕去一个地方。”
“哪儿?”柳月棠抬头望着他,一双眼盈盈动人,漾着潋滟波光。
“你随朕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