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妃嫔散后,皇后端起青花缠枝纹茶盏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去将库房里栗西国进贡的仙姿玉容粉还有碧香凝纱一道给柳宝林送去。”
拂柳一愣:“娘娘,那两样宝贝您平日里都不舍得用,送人太可惜了。”
皇后合上茶盖,叮当的清响随之响起:“那得看是送谁。”
“若是送给柳宝林能够让其价值升华,不比用在本宫身上更好吗?”
“再说,本宫这张脸,皇上早就看够了。”
“娘娘……您何须如此菲薄自己,您是中宫,母仪天下,国色天香,世间再珍稀之物唯您用才最合适。”
皇后轻轻垂下眼帘,勉强笑道:“中宫又如何,终究抵不住民间那句妻不如妾。”
“其实本宫不怪皇上。”
她看向桌上红艳的茶花:“即便本宫,也喜欢娇艳的花。但是……”
她抬手将一瓣快焉了的花瓣扯下,眸色深沉:“即便这些花再美,也有枯萎的那一日。”
“但修花之人,却唯有本宫。”
而邀月宫这边,大大小小的赏赐如流水般进了锦绣阁。
比之前江宝林的赏赐还要多。
但这里面的东西,敢用的却甚少,所以柳月棠将一大半都封在了库房中。只留下了御前送过来的东西。
紫宸殿。
端柔长公主和萧衡正下着棋。
“皇弟曾说,有缘自会相见,可见那女子果然同皇弟有缘。”
萧衡一笑:“她无心皇宠,若不是那只荷灯,朕也不会寻到她。”
端柔摩挲着光润如玉的棋子,在萧衡身上看到了什么,嫣然而笑出了声。
“皇姐因何事如此开心?”
“我是在想,皇弟对这女子又能喜欢几个月,又或者……会不会超过昭妃娘娘。”
说完,她轻巧将棋子落下。
“不会。”萧衡一口否决。
“朕与昭妃的少年情谊世间无一人能相较,朕既成帝王,不能深爱女人。那么仅有的喜欢,朕是必定只会给昭妃一人的。”
“这也是朕欠她的……”
“可你不欠她,那便得欠天下。”端柔语气陡地严肃。
复又蹙眉:“况且,你也不算欠她。”
“当年娶正妻,你也曾据理力争过,可为了大局,为了朝堂的安定,为了江山,你也只能立谢家的女儿为后。”
“你已经对得起昭妃了,皇弟。”
当年,昭妃经常入宫陪伴温懿皇后,所以同萧衡一来二去便成了最好的玩伴。
萧衡甚至许诺长大后要娶昭妃为妻。
可他那时年少,根本不懂身在皇家承诺是一件多么奢侈且不易之事。
后来,温懿皇后病逝,先帝抑郁成疾,临终之前封萧衡为皇太子。
并让尚书令谢辉辅佐,其女儿入宫为后。
当时朝廷动荡,身为太傅的钟允欲扶持其他皇子上位,自己把持朝政。
而那时,唯有谢辉能同他制衡,为了顾全大局,萧衡无奈之举,便娶了谢疏桐为太子妃,登基后封其为后。
在外人眼中,昭妃和萧衡乃是年少情深。
可端柔却知晓,除了年少情深更多的则是愧疚。
为帝王者,需将天下放在第一位。
而儿女情长,那是帝王该舍弃的。
所以萧衡便将仅有的一点喜欢都尽数给了昭妃。
正因如此,他更加愧疚,不能给予昭妃情爱。
萧衡沉吟片刻,目中带着淡淡的落寞:“朕从登基那一日起,便知最后结局是孤家寡人。”
“谁说你是孤家寡人了?不还有姐姐吗。”端柔连忙拉着萧衡的胳膊。
“我永远是你的亲人,你的姐姐。”她一字一句缓慢而诚恳。
萧衡看着她真诚的目光不觉动容感触。
他毕生所有的运气大概都用在了七岁那年。
他遇到了治愈他一生的母后温懿皇后,又遇到了一个温柔贴心的姐姐,虽非一母同胞,却比之更亲。
她拍了拍端柔的手背,所有话尽在其中。
端柔深深吸了口气,盈盈一笑:“待你遇到个懂你,真心爱你的女子,姐姐我便不用操心了。”
萧衡扯了扯唇:“朕这个身份,就注定遇不到真爱。”
“她们所谓的情义和奉承,不过是为了权利和荣耀而已。”
端柔端起茶盖把玩着:“皇弟可别将话说的太满。”
她眼中带了些戏谑:“依皇姐之见,那位柳宝林至少不错,显少有人能将恩宠和荣华置之度外。”
萧衡脑中不觉浮现出女子的身影,她楚楚可怜的求自己庇护的情景。
她在雨中瘦弱的身躯保护紫影的情景。
他嘴角微微牵动:“她的确是宫中难得的纯真之人。”
不过,又有多少女人初入宫时单纯,久而久之便工于心计呢?
于他而言,女人,皆无二致。
趁着新鲜时便多宠几分,无趣了便放在宫中当个摆设。
端柔挑了挑眉:“哦?纯真之人。”
说完,她掩嘴而笑。
“皇姐又笑甚?”萧衡疑惑。
端柔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锁骨处,笑道:“皇弟以后不可这般鲁莽了。”
说完,她盈盈起身:“驸马还在宫门等我,我也该出宫了。”
萧衡疑惑不解的抚了抚自己的脖子。不明所以。
直到他拿出铜镜一照,这才发现脖子下方竟有暧昧的痕迹,那痕迹粉红,着实显眼。
还好他上朝时穿的朝服衣领高,将脖子捂得严实,否则被那些臣子瞧见了岂不还了得?
他拧了拧眉:“这女人是猫投胎的么?又爱吸人又爱叫唤。”
言罢,他抬头对着门外道:“周德福,宣柳宝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