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月棠亦是如此,她愿意同苏采女交好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庶女的身份。
其次,诚如她所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二者联手,或许于后宫之中,尚可相互扶持。
“小主,苏小主应该是个可以交的朋友。”流筝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苏采女方才低声说着。
柳月棠拨弄着衣袖上的袖子,语气平静而柔和:“是友亦是敌。”
“嗯?”流筝不懂的望着柳月棠。
柳月棠只是对着她轻浅一笑。
深宫之中,何来姐妹情深之说?即便是再好的情谊,一旦涉及到各自的利益,最终也难免会反目成仇。
流筝沉思片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本以为,新妃侍寝就在这几日。
可等了足足七日,皇上依旧没有宣召任何新妃。
而太后去崇福司之前,心中不放心,自己一去便是近十个月,便劝诫了皇上一番。
直到第十日,皇上才宣了叶才人侍寝。
而入宫这些时日,柳月棠也不曾外出,她只是区区御女,还没有资格去给皇后请安,更没资格给太后请安。
采女御女乃是最低等的位分,要熬至宝林方才有资格去请安或参加宫宴。
这一日,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闷了好些日子,直到苏采女来寻柳月棠,趁着天气好方才出门逛逛。
苏采女身着一袭简约大方的碧色长裙,袅袅婷婷,一边走一边道: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荷花也快凋谢了,不如咱们穿过御花园去荷园折几支荷花回去,屋子里面看着死气沉沉的,添些鲜花点缀或许会好得多。”
柳月棠依旧是着了最不适合自己的衣裙发髻,素妆出行。
“好啊,听闻皇宫的荷园很是大,正好今日去瞧瞧。”
两人走到了御花园附近,便见一高大华丽的轿辇往这边走来。
轿辇上的人一身盛装,满头珠翠,奢侈而华贵,浑身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睥睨他人的尊贵气势。手中还抱着一只银色的猫。
“是玉妃娘娘……”柳月棠脚步一顿。
看着轿辇越来越近,两人俯下身去,屈膝行礼:“嫔妾给玉妃娘娘请安。”
玉妃这才发现,竟是新入宫的秀女。
请安那日怎么没发现这些个妃嫔身姿竟这般曼妙窈窕。
她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两人,也不叫免礼,扬了扬纤纤玉指,以示往前走。
对她而言,这些低等的妃嫔还没资格让自己停下轿辇。
苏采女见玉妃离开,不禁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待玉妃转过宫墙后就起身,谁知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女子的歌声。
柳月棠同苏采女面面相觑,这唱歌的女子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当玉妃的轿辇停在了御花园时,那女子还未发觉身后有人,甚至还挥了挥衣袖,凌波微步,扭着如绸的腰肢步至台阶处,嗓音柔到了极致:“嫔妾参见皇上。”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双手位置似是没放对,又贴在腰侧福身道:“嫔妾给皇上请安。”
声音更是娇软甜胧。
“娘娘,是新晋的姜采女。”宫女在玉妃旁边低声道。
玉妃嘴角微微扬起,玉笋般白嫩的手轻轻拍了拍怀中的猫,那猫好似是在回应主人,扬起脑袋喵的一声。
唱歌的女子听到猫声连忙转身,见到玉妃那一瞬间精心描绘的花容顿时颓然失色,两腿发软的屈膝下去:“嫔……嫔妾参见玉妃娘娘。”
玉妃轻掀眼皮,搭着宫女的手下了轿辇,一步一步优雅而威严的往那女子走去。
她鲜艳红唇微微一荡:“来的不是皇上,让姜采女失望了。”
姜采女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嫔……嫔妾没有。”
玉妃柔柔的抚摸着怀中的猫,漫不经心的问着:“是本宫猫叫的声音好听,还是姜采女你唱的歌好听?”
她语气如风雨欲来般的平静,姜采女颤抖着跪了下去,惶恐道:“自然是娘娘您的猫叫的好听。”
玉妃并不看她,只是抚摸着怀中的猫。
那猫也很享受的贴在玉妃怀中,眼睛却妖异的看向姜采女。
“本宫之猫近日似是有些发春,但它深知自身身份,不与野猫纠缠,亦不会高声乱噪。”
言罢,她眼神微凝,“光天化日之下,姜采女竟在此处吟唱这般低俗之音,莫非连一畜生都不如?”
她懒懒的语气像是淬了毒,姜采女吓的连连磕头:“嫔妾知错,嫔妾不该在此处唱歌。”
“哦?”玉妃轻笑:“你的错只是在此处唱歌么?”
她看似平静的话却让人感到一股冷冷的压迫。
姜采女颤抖着唇:“嫔……嫔妾听不懂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赐教。”
玉妃冷哼一声:“来人,姜采女窥探帝踪,赐死!”
姜采女脑袋轰的一下,脸色惨白的往玉妃脚下爬去:“娘娘,娘娘,嫔妾错了,嫔妾不应该窥探皇上的行踪,也不应该在御花园唱歌,扰了娘娘您清净。”
“娘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嫔妾这一回,饶了嫔妾这一回。”
她尖利的嗓子几乎破了音,额头磕的头破血流。
宫女牢牢拽住她,不让她的手脏了玉妃衣裙半分。
玉妃眸光凌厉而森冷的盯在姜采女的脸上,红唇轻启:“御花园是本宫的地盘,但凡和本宫争宠者,都只有死路一条!”
玉妃锋利的目光飘飘然移开,触及到怀中乖巧的猫时,顿时变得怜爱无比,犹如对自己孩子一般。
她轻柔道:“这样血腥的场面可别吓着本宫的年糕了。”
于是,她对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使眼色,便抚着猫怡然离开。
上轿时,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跪着的柳月棠和苏采女,轻扬起了唇。
倒是乖觉。
玉妃刚走几步,便传来姜采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但玉妃眉头都没眨一下,云淡风轻的端坐着。
直到玉妃没了人影,柳月棠和苏采女才敢起身。
苏采女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幸好柳月棠扶住了她。
她惊魂未定的喘着气:“玉妃……玉妃也太跋扈了,怎可随意赐死宫妃。”
柳月棠不敢抬眼看姜采女此刻的惨状,只低低道:“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采女,对她们高位而言,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苏采女缓了口气:“玉妃娘娘的宫殿离御花园最近,以后咱们还是少来这御花园,一定要小心为上,切勿得罪了玉妃。”
柳月棠点头应下,可心中却知,在这宫中即便你再小心,那些高位的娘娘说你有错,你便是有错。
倘若狡辩,便是顶撞高位,乃是罪。
她若是想要在后宫生存立足,就得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而这个靠山自然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
她敛下双目,心中暗暗有了计划。
发生了这一事,两人自然没有心思再去荷园,掉头回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