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初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收拾好东西,开始校稿。
她新写的这一本书,不过七八万字,却投入了浓烈的情感。
倒是有部分读者哀叹着她写be美学的文笔越来越流畅,让他们肝肠寸断。
还没改几行字,就有电话过来。
她换了新手机,过去的号码都没特意去存,因此连陌生号码也接。
电话接通后,她习惯性地礼貌客套:“您好,您……”
“我是苏枕雪。”
男声温柔又熟悉,又像深夜里的童谣般,仿佛是来自岁月深处的酸涩。
温梨初顿了顿,迟迟没能开口说话,只在抬起眼时,从书桌侧面摆放的镜子上,瞥见了自己的局促。
她投入过那么多感情的人,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何况她现在也说不清对于苏枕雪究竟是何种情感。
分手的时候,相当决绝。
而后真的断了联系,或许是由于孤身一人在国外,思念又开始发酵。
“阿梨,我听说你回来了。我可以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跟你见面吗?”
温梨初犹豫了片刻,突然感到肚子被踹了一脚。
她叹了口气,还是没打算让苏枕雪知道她有了孩子,只是说道:“不太方便。”
为了打消自己的念头,也为了让苏枕雪死心。
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我这几天,要在家里陪我先生。”
“这样呀。”
苏枕雪明知她不愿意见到他,可真听到她这样的回答,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只要再追问两句,或者真的去她的住处,温梨初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可是他不忍心。
她出国之前,他就从兰姨那里听说到她的抑郁症有复发的迹象。
之后有了那个孩子,月份大了后,又有了胎动,她的精神才好了不少。
“没关系,阿梨”,他温和地说道,“我随时都有空,你要是身体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我现在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刚说完这句话,温梨初不待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一连一个月,苏枕雪的电话都没有达到过来。
倒是先前去看病时,结识的那位好心的兰医生,得知她回国后,跑过来询问她的病情,看见她怀孕了,索性留下来照顾她。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在即将被推入手术室时,温梨初突然生出恐惧来。
兰医生那张慈祥的脸,让她感到委屈,于是她真的忍不住握住兰医生的手,撒娇般说道:“我有点害怕。”
“好孩子”,兰医生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笑着说道,“怕是对的,情绪表达出来了,一切就都会好了。”
“你能够学会做自己,我很高兴。”
温梨初没理解到她的意思,或者说痛得无暇顾及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鼻尖嗅到了浓浓的消毒水气味。
幸好这个孩子很爱她。
她还来不及进入更深一层的恐惧,孩子就出生了。
护士抱着孩子看了一眼,笑着对她说道:“是个女孩。妈妈生孩子没遭多少罪,以后恢复得也快。”
温梨初忍着强烈的疲惫,在昏睡过去前,看了那个孩子一眼。
红红的,皱巴巴的,说不出像谁。
但却能让她的心立刻软成一滩,甜得不像话。
一觉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挣扎着睁开了眼,看见孩子就在病床侧,那个小小的摇篮里酣睡着。
“兰医生”,她小声地唤道,“您在吗?”
病房外的兰月听到她的呼唤声,连忙应了一声,又看向面前的苏枕雪,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就打算这么跟她下去?”
“永远躲躲藏藏的?连面都不敢再见?”
苏枕雪沉默了片刻,无奈道:“我怕刺激到她。”
“她本来就讨厌我,现在刚生了孩子。我要是进去了,告诉她我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一直假装不知道。”
“她感动的可能性,远远小于她恼羞成怒的可能。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又生不得气。”
兰月差点没被苏枕雪给气笑了。
她往后看了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这人什么情况?你没谈过恋爱吗?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你不知道?”
“她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由着她的性子,跟她一刀两断。”
“她需要人哄的时候,你偏偏要当个叛逆的小子,跟她反着来。”
“苏枕雪啊,虽然兰姨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
苏枕雪低下了头,又抬了起来,问道:“兰姨,那您看,我现在应该进去吗?”
兰月白了他一眼,往里走去时,特意提高音量说道:“阿梨,我有个朋友刚好在这边,听说了你的事情,决定顺道过来看看你。”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
温梨初还低着头,在看孩子,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听到兰月的话后,她本能地抬起脸,看过去,却看见苏枕雪跟在兰月的身后,同手同脚地进来了。
跟在做贼,没什么两样。
她不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苏枕雪的行为,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苏枕雪看见她笑了,也跟着一起笑。
兰月见状,说道:“阿梨,我去给你端鸡汤过来啊,估计也该送到楼下了。”
“你们认识的话,刚好可以聊一聊,叙叙旧。”
病房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有一个还不谙世事,正睡得香喷喷的。
温梨初主动打破了沉默:“苏枕雪,你有没有过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想借此引出话题,好把苏枕雪赶出去,又紧接着说道:“我有过。大概人越缺什么,就会去追求什么,到头来会发现是一场空,我有些累了。”
所以……她认真地注视着苏枕雪,等待他自觉离开。
谁知苏枕雪直接搬了凳子,坐在她的旁边,相当坦诚地说道:“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我感觉我不管怎么谈恋爱,到头来都谈不会,都是一场空。”
“但是我越不会谈恋爱,就越想着要用力过猛地谈恋爱。”
“我起初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这种状态下个定义,直到昨天江折提醒了我。”
“他说像我这种,连舔都不会舔的狗,叫做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