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温梨初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她记得半梦半醒之间,她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哭泣。
苏枕雪在求婚后不久,就接了电话匆匆离开。
他很忙,她能够理解。
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的抑郁症,好像又要复发了?
她举起手,对着窗外透过来的微光,注视着中指的戒指。
“啪”的一声,房间的灯被打开。
苏枕雪站在门边,解开了领带,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他瞧出她情绪不好,连忙上前,环住了她。
“对不起,有些事,所以回来得晚了,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温梨初从来没见过他情绪失控的样子。
苏枕雪永远都是那样不紧不慢,矜持而又优雅。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的行为举止都堪称完美。
温梨初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攥紧了他的衣领,有些不太敢告诉他,她的身体情况。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她相当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苏枕雪没有要追问她的意思,而是将她搂得更紧了:“明天。”
半晌后,她又说道:“我今天看见安羽了,他好像是跟云雅在一起。”
苏枕雪丝毫不意外,温和地垂眸,说道:“他跟云雅有过一段,两人还有个私生子。所以,我一直都不赞同你跟安羽深交。”
“他那个人,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不适合你。”
但像安羽这样出身的人,所谓的滥情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授意云雅在那个时间段,缠上安羽,让温梨初看清一切。
相比于安羽那点微不足道的恩情,他无疑是温梨初最好的选择。
招云山距离淮北并不远。
抵达那里时,刚好是下午两点。
一行人连同剧组的演员,都提前去逛了逛。
新试戏通过的一个男演员,还是大二的在读声,有幸能见到苏枕雪这位大前辈,脸都激动得红扑扑的。
上飞机前,温梨初在机场的洗手间外,都还撞见过这位男演员的操心经纪人,在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有机会,你就要向苏影帝多多请教,机会是给有心人的。”
温梨初很明白经纪人的心理。
当年苏枕雪几乎是横空出世,立刻就火遍了大江南北。
无论是拍戏,还是综艺,亦或者是刻意刁难的娱媒采访,他都表现得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
像这样的全能型偶像,并不多见。
年轻男演员的激动,也有迹可循。
在这一路上,他瞄准机会,就想要插话,偏偏最后又被自身的腼腆打败,让别人抢去了机会。
在爬山的时候,他终于趁着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开了口:“苏导,我看到您刚出道时候,拍的那部电影。”
“一个大山深处村落里的年轻男人,在人性挣扎中走出了大山,里面还包含了拐卖、换亲等悲剧因素,是当年极震撼人心的一部写实片。”
“是吗?”
苏枕雪蹙起了眉,只反问了这么一句话。
那部电影的成本很小。
制片人的初衷,仅仅是要反映这一社会现实,而非营利。
由于电影内容太过沉重,又缺乏了破茧成蝶的爽文色彩,最后的票房并不高。
苏枕雪从那部电影里,唯一收获的,就是得以用精湛的演技,为后来的发展铺下一条通天道路。
男演员没注意到苏枕雪微妙的语气变化,自顾自地说道:“我当时还在读小学,懵懵懂懂的,都还忍不住把这部电影看了五六遍呢。”
“当时,我就想啊。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像您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
江折在此次同行的人之中。
他见苏枕雪并不想理会这个小演员,立刻就出来打圆场。
“说起来,苏导当时为了这部电影,还特意去找了符合情况的村落,居住了大半年,将自己的身心都融入进去,这才有了后面的成功。”
男演员的神色更加兴奋,连连点头,又问道:“我前段时间,还想重温一下那部电影来着,结果没找到。不知道当年,苏导是去哪里体验角色的?”
苏枕雪神色淡淡,说道:“不记得了。”
其实他已经想起来了。
招云山这个地名,周围环境的隐隐熟悉感。
温梨初在回到酒店后,问道:“你真的不记得,当初去过哪里了?”
苏枕雪从笔记本电脑上挪开目光,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我记得,应该就是这里。”
“那么,这里应该也算是你梦开始的地方吧?”
温梨初看向他,将刚削好皮的切块梨盘,放在他面前。
“不想再去看看吗?再去故地重游,体会一下当年的心境?”
苏枕雪罕见地沉默了。
温梨初却又追问道:“你的那部电影呢?能让我看看吗?”
“那部电影的母带,被我买下来了,一直没有要播放的打算。”
苏枕雪的笑意不达眼底,又轻声道:“阿梨,给我留点私人空间,好吗?”
温梨初瞧出了他的怪异之处,继续说道:“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想多了解了解你,那么去你住过的那个地方看看,可以吗?”
苏枕雪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眉间浮现了倦色,在她毫不退让的目光下,开口说道:“阿梨,我从不想回忆往昔,因为那会让我感到痛苦。”
“这部电影开拍之前,我屡次试镜失败,不得已之下,才来到了这里。”
“那时候又刚跟家里闹翻,我的压力相当大。你以为我真的会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我只记得当时的万般无奈和苦涩,以及深感无力的悲哀。”
“差一点点,如果不是我提前避开了车祸,将苏启明私生子试图买凶杀人的证据交给了警察局,那么死的人就会是我了。”
“我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这部电影。”
温梨初静静地听着,又问道:“你在这里,也没有遇到过能安慰你的人吗?”
苏枕雪蹙眉回忆了片刻,说道:“没有。我当时花钱,借住在一个小女孩家里。”
“那个女孩,她有个酗酒家暴的父亲。而她自己,成天脏兮兮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
“现在,她可能已经嫁人了吧?毕竟在这个地方,女孩很早就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