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途中·御辇之内
秋日的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洒入御辇,在锦缎坐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沉闷而有节奏,伴随着远处军队行进的脚步声。钟会端坐在曹璟对面,腰背挺得笔直,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褶皱。
\"士季似乎心有不平?\"曹璟打破沉默,声音温和如春风。
钟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陛下,邓艾僭越妄为,擅自受降封官,如今更是...\"他咬了咬牙,喉结上下滚动,\"更是堂而皇之坐在蜀宫龙椅上。若不严惩,何以正军纪?\"
他心中翻涌着不甘。明明是他钟会献策伐蜀,是他劝降剑阁守将宗预,为何如今功劳却被邓艾独占?想到邓艾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他的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御辇微微摇晃,曹璟伸手扶住窗框。他望向窗外连绵的山峦,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士季可曾见过农夫收麦?\"
钟会一愣,眉头微蹙:\"陛下此言何意?\"他暗自揣测着皇帝的用意,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麦熟时节,农夫总会让最锋利的镰刀先割下第一把麦穗。\"曹璟转回视线,目光深邃如古井,\"邓艾便是朕的镰刀。\"
车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钟会的手指微微收紧,抓皱了衣袍。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思索。原来陛下早有打算?他暗自思忖,心中的郁结稍稍舒展。
\"陛下是担心...\"
\"蜀地初定,人心浮动。\"曹璟轻轻敲击着案几,每一下都像敲在钟会心上,\"若此时处置邓艾,蜀汉旧臣必生异心。巴蜀地势险要,一有风吹草动,便是燎原之势。\"
钟会深吸一口气,忽然单膝跪地,衣袍发出簌簌声响:\"臣请为益州刺史,替陛下厘清巴蜀弊政!\"他低着头,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若能主政益州,不仅能压制邓艾,更能...
曹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转瞬即逝。他注视着这个追随自己十五年的谋士,注意到对方微微颤抖的指尖。车外传来士兵的号令声,更衬得车内一片寂静。
\"士季啊...\"曹璟忽然笑了,伸手扶起钟会,\"你贵为门下侍中,位列三台,岂能屈就一州刺史?\"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却让钟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他亲自为钟会斟了杯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荡漾:\"你我名为君臣,实为挚友。区区巴蜀,不足展君之才。\"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却让钟会心头一紧。
钟会捧着茶杯,感受到杯壁传来的温度,眼神渐渐动摇。挚友?他暗自咀嚼这个词的分量,心中既感动又警惕。
曹璟掀开车帘,让秋风吹入辇中:\"待平定孙吴,朕欲建凌烟阁一座,将开国以来功臣画像悬于其中,配享太庙香火。\"
\"凌烟阁?\"钟会瞳孔微缩,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这个诱惑太大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画像悬挂其中,受万世景仰。
\"不错。\"曹璟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卫青、霍去病有功于汉,得图麒麟阁。朕之凌烟阁,当有士季一席之地。\"
钟会的手微微颤抖,茶水泛起涟漪。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但眼中的渴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这一刻,什么邓艾,什么益州,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巴蜀...\"曹璟继续道,语气轻描淡写,\"朕欲分设蜀州、巴州,以秦朗、杜预分治之。士季以为如何?\"
钟会猛然抬头,眼中的野心之火尚未熄灭,却已转为另一种热切:\"陛下圣明!臣...臣必竭尽全力,助陛下一统天下!\"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嘶哑。
曹璟大笑,声震车帷。他解下自己的玄色大氅,亲手披在钟会肩上:\"秋深露重,士季保重身体。来日凌烟阁画像,还需你精神抖擞才好。\"
钟会感受着大氅上残留的体温,鼻尖萦绕着龙涎香的淡淡气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十五年来,从洛阳到长安,从征讨淮南到平定蜀汉,曹璟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信任。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心中却五味杂陈。既有被重视的感动,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车外,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军队的旌旗。曹璟望着远处渐渐显现的成都轮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御辇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最终与大军的身影融为一体,向着那座刚刚易主的城池缓缓行进。
钟会紧了紧肩上的大氅,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也映红了他的脸庞。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画像永远悬挂在那座凌烟阁之中。至于邓艾...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就让他再得意几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