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
江翊礼一走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全是人,他扫了一眼。
老爷子坐在正中心的主位上,旁边坐着江潮一家,江铭煜看着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并不看他。
江翊礼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移开视线,发现江海和江矜仪两家人也在。
来得挺齐。
他径直走到江老爷子对面坐下,“爸。”
江老爷子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饱经岁月的风霜,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闪烁着亮光,显得精明而干练,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之意。
“回来了。”他声音淡淡。
江翊礼嗯了一声。
江老爷子淡淡皱眉,语调严肃:“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发生那样的事,江翊礼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江宅给出解释,江老爷子不太满意。
江翊礼很淡定,他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
“昨天我跟陆家人交涉到很晚,那时早已到了您的休息时间,就先回了公寓处理伤口。”
他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语调带了些诙谐,“我并不认为,您会想见到我顶着这样的形象回到家里。”
江老爷子肃穆的双眼流泻出些许笑意,随后想到江铭煜被送回江家时那副狼狈的模样,唇边的笑意又淡了些。
“我已亲自致电陆老,知晓事件经过。”他叹了口气,“确实是铭煜动手在先,这件事是由他引起,你做得没错。”
一听这个语气,江翊礼就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他放下茶杯,抬眸看向江老爷子。
“但有件事你需要做出解释。”
江老爷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两家婚约闹成这个样子,你是否在里面做了手脚?”
江翊礼缓缓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他垂下眼睛,随后抬眸看向江铭煜,他正眼神沉沉地看向自己,满脸阴翳。
江翊礼缓缓后仰,左手支起,白衬衫下的小臂线条结实流畅,他轻描淡写开口:“没有。”
“没有?江翊礼你要不要脸,这话也说的出口?!”
他刚说完,江铭煜勃然大怒。
要脸?
江翊礼心中冷笑,要脸那还怎么抱得美人归。
他没看江铭煜,一如当年天真又愚蠢的小屁孩,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头脑,但却有一肚子温弯弯绕绕的心思,简直是与大哥一脉相承的刚愎自用。
不堪一击。
江翊礼垂眸,神色淡漠,“爸,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什么,您不清楚吗?”
若不是江铭煜那个废物管不住自己,怎么会让他有机可乘?既不愿意付出又不想放弃容颜,只想坐收渔翁之利来拉下他。
江翊礼挑眉,自进门以后第一次正眼看江铭煜,对上的只是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
江翊礼笑笑。
小孩子是这样的,总是容易被虚无的赞美迷失双眼,反而失去了看清自身的能力。
这样的人,只适合玩泥巴,而不是妄想拉月亮下马。
江老爷子目光审视,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许久之后叹了口气,“我这一把老骨头,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涉及到家族,我不会放任。”
江翊礼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警告,依旧笑得温润如玉。
江老爷子心头一梗,索性别过眼不再看他,起身就要上楼。
江铭煜却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不甘喊道:“爷爷,江翊礼他——”
江老爷子听见他的声音就头疼,他一拐杖打在他的背上,眼里带着余威,声音严厉:“没听见你小叔说的吗?做事情连屁股都擦不干净的废物,被人捉到把柄也是活该!”
江铭煜被打得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廖芸心疼地叫起来,声音尖利:“爸,铭煜可是你的长孙,你怎么能打他?!”
江老爷子却不再理会,在其他人心有余悸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
江翊礼捞起西装,搭在臂弯里,跟在老爷子身后。
背后传来廖芸不甘的声音:“江翊礼,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人在做天在看,用这么下流的手段,你不怕遭报应吗?”
江翊礼脚步未停,眉尾却已经悄然上扬。
那又如何,谁有证据呢?
没人。
至于报应。
想到这里,他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映入眼帘的只有江家灯光璀璨的天花板。
不过一瞬,他又重新恢复动作。
没什么好怕的,因为老天是个眼瞎的。
若天真的在看,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他和容颜绑在一起,哪里轮得到江铭煜呢?
江翊礼一进书房,就被江老爷子呵斥一声:“跪下!”
他动作一顿,对着老爷子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关上门,江老爷子气得牙痒痒,不得不再度开口:“站住!给我滚进来!”
江翊礼这才走到他书桌对面坐下。
“说吧。”
江老爷子神情静默,看着自己最出息的孩子,心底有些复杂。
江翊礼同样面色淡淡:“我会和容颜结婚。”
江老爷子表情一滞,愣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江翊礼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他又反应了好一会,才终于明白他不是开玩笑。
江老爷子面沉如水,厉声呵道:“孽子!你给我跪下!”
江翊礼这次没有忽视他的话,脊背挺直,便跪了下去。
“你疯了吗江翊礼?!那是你侄儿的未婚妻!”
“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干!”江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吼道,“江家叔侄同争一女,这是多大的丑闻,你非要让江家陷入这么难堪的境地吗?”
江翊礼跟着他一块进了书房,江老爷子本来以为他是来跟自己坦诚他在江容两家的婚事里搅了哪些浑水,谁知道这逆子下手更狠,闷不吭声地撬了自家人的墙角。
江翊礼轻飘飘道:“这话有些抬举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江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如今是你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