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了一番,吴掌柜的终于握着签筒走了出来。
陆晚柠和桑明月站在不远处看着。
吴掌柜的先是将原本立下的规矩重新又讲了一遍,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尽管下面等着的人已经着急得不行了,吴掌柜也依旧面不改色。
该说的全都说完之后,这才将签筒放在中间,“一共五十支签,领到之后我再公布中签的人选。”
五十支签很快被一抢而空,毕竟是第一次,真正需要看诊的人不算多,绝大多数围在这里的,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没拿到签的人,倒也没有因此感到愤怒,只好奇地看向那些拿了签的人,想知道中签之人是谁。
有人叫喊着让吴掌柜的赶紧公布,别卖关子了。
陆晚柠在一旁用手肘轻碰了下桑明月,“中签的结果他怎么打算的?”
桑明月耸肩,对此无可奈何,“还能怎么打算,他反正是坚决不同意做什么改动,不过也没关系,该规避掉的基本已经规避掉了。”
更何况这义诊本身是为了打开回春堂的知名度来做的,倒也不好将规矩定得太过苛刻,差不多就行了。
看不起的病的人多了去,总不能每一个都管得到。
陆晚柠点头,正要凑过去瞧瞧中签的人是谁,就见回春堂门口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宴二吁一声跳下马来,缰绳递给一旁的随从,手里拎着个盒子朝回春堂走来,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在看到陆晚柠的那一瞬亮起来。
他找陆晚柠招招手,“陆医师。”
这宴二公子京城里还是不少人认识的。
于是门口那些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宴二的嗓门实在不算小,“那日陆医师救了家妹,今日听说回春堂搞了个什么义诊,家中人便让我来瞧一瞧,兴许运气好也能中一签呢。”
吴掌柜的哪能听不懂这意思,这宴二哪里是来抽什么签的,分明是来给陆晚柠撑场面的。
于是他很快笑呵呵地接道:“这可真是不巧,宴二公子来迟了一步,咱们这签已经派发完了。”
“啧,那着实是有些可惜了,”宴二摇摇头,看向陆晚柠,“这几日家中事情繁忙,母亲又忙着照顾家妹和刚出生的小外甥女,实在是没时间来跟陆医师好好的道一道谢,今日我没什么事情,便代母亲来一趟。”
陆晚柠笑笑,将宴二迎了进来,“宴二公子今日这一来,可是给我增了不少的面子。”
宴二将手里的木盒子递给她,“母亲今早做了些糕点,她平日里喜欢钻研这些,味道很不错,陆医师可以尝一尝。”
食盒打开,里面两层的糕点各不相同。
造型漂亮精致,尤其是那个粉色桃花形状的。
陆晚柠捏着粉色桃花的糕点瞧了瞧,眼睛亮晶晶的,“这么漂亮,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了。”
宴二挠了挠头,脸有些红,好在他平时不太注意保养,晒的黑漆漆,就是红到耳朵根也不太能看出来。
“只管吃便是,陆医师喜欢,母亲才会高兴。”说着他想到什么,又连忙道:“母亲还说让我邀请陆医师去家中坐坐,我们要好好感谢一番。”
陆晚柠被他客气得有些不自在,“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那日宴府也给了那么多的酬劳,宴二公子真不必这么客气。”
宴二点点头,“那届时等宴某的小外甥女满月宴时,陆医师一定要去坐一坐。”
“好。”陆晚柠应了下来。
外头吴掌柜的似乎公布了中签之人,众人瞬间又吵嚷起来。
陆晚柠朝外走去。
因着刚刚宴二那一番动作,原本有些看热闹的人心中对于中签也不免多了些期待。
这免费看病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更何苦这宴家是什么身份,都能来亲自对这陆医师道谢,足以证明这陆医师的医术应当是不凡的。
听完吴掌柜的说了签子的不同之后,手里握着签的人立马低头查看。
“我中了,是我!”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手上握着个上面带着红墨水的签,高高地举过头顶,“是我!是我!”
他朝前面挤过去,激动地到了吴掌柜的面前,“是我中了!”
吴掌柜看一眼签,“没错,可以说一下你需要给谁看病,病人的症状了。”
“我女儿。”
瞧见陆晚柠走过来,这人更激动了,有些迫切地看着她,“今天就能去看吗?是真的不收诊金吗?”
他没钱。
单从这一身破破烂烂打了无数个补丁的衣裳和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上就能看出来。
陆晚柠点头,“不收,你女儿是什么病症?”
“我娘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给我留下个女儿,但当初接生的产婆说我女儿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就算是生下来将来也不好养活。”
这话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宴二对前两日自家妹妹生产时的担心,眉心一皱,也站在旁边听着,并未离开。
男人嗓音干涩,“我女儿今年已经八岁了,自小便十分的体弱,常年在床榻上躺着,下床走两步就喘得厉害,我先前也请过大夫,不过那些大夫说是她当初生产时在她娘肚子里憋了太久的原因,没什么办法。”
“这段时日我瞧她的情况更差了些,甚至连下床都有些困难了,那大夫说她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但她是娘子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我实在是不能看着她就这样慢慢死去。”
他突然朝着陆晚柠跪下去,“若是陆医师能救我的女儿,往后就是让我在这回春堂里当牛做马不要一分报酬我都愿意!”
陆晚柠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一步闪开。
宴二眼疾手快地将人拉起来,回头看向她。
陆晚柠道:“既是中了签的,那便是我该做的事情,不必这般客气。”
她回头看向胡燕,“拎着药箱,咱们过去看看。”
胡燕立刻拎着药箱走过来,主仆二人跟着男人往他家里走,走了没两步陆晚柠扭头看向一旁闷声跟着的宴二,有些疑惑,“宴二公子不回去?”
宴二点头,“今日刚好无事,我陪你们一起。”
在他看来陆晚柠和胡燕两个都是手无寸铁的姑娘,这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尚不可知,两个姑娘家的前去未免有些冒险了些。
若是真的便罢,若是假的,他跟着前去也能有个照应。
陆晚柠看了看旁边一个能打十个但看上去却十分无害的胡燕,默默点了点头,“行吧,那就多谢宴二公子了。”
几人跟着男人往他家的方向走,走了没几步,云雀阁的刘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尾巴似的悄悄跟在了陆晚柠身后。
还是宴二先看到的他。
对于那日自家妹妹生产时下人去寻刘老却并未寻到的事情宴二未曾恼怒。
毕竟这当郎中的自然是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总不能一直呆在医馆里为他的家人服务。
瞧见刘老,宴二让了个位置。
陆晚柠余光瞥见他,才有些惊讶,“您老这是?”
刘老哼哼两声,“闲着也是闲着,我跟着去瞧瞧。”
陆晚柠对此表示欢迎。
到了男人家中,众人刚一进门,陆晚柠就看到正对着院子的房间窗口弹出个小小的脑袋来,“爹爹,是你回来了吗?”
男人连声应着,“是爹爹。”
他有些激动,领着人朝房间里去,许是怕女儿害怕,先一步走进去安抚。
“毛毛,爹爹给你请了大夫,这大夫厉害得很,吃了他们开的药,回头你就能活蹦乱跳了。”
“真的吗?”小姑娘瘦得厉害,有些脱相的脸上尤显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十分的大。
忽闪忽闪地盯着陆晚柠看。
她朝陆晚柠笑笑,似乎对前来给自己看病的人是个漂亮姐姐很是好奇。
陆晚柠一走过来,她立马就伸出了手。
尚未把脉,陆晚柠便听见那她较之旁人要急促许多的呼吸声,呼吸的力度也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
本就瘦小的身板,因着呼吸,发出明显的起伏。
刘老也默默地观察着。
片刻,陆晚柠收回指腹,刘老连忙挤了过去,也跟着把了个脉。
男人表情紧张地在一旁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刘老拧着眉松开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朝陆晚柠摆摆手,指了指院子,示意出去说。
男人安抚了女儿几句,紧跟着去了院子。
刘老已经在问陆晚柠了,“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她的肺脏似乎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应当并不是因着当初在母亲腹中待得过久的缘故,或许天生便是如此的。”
刘老摸了摸胡子,点点头,显然对陆晚柠的诊断是认可的。
只是这一认可,便也证明了这次医治的难度。
要知道但凡是外在的疾病,都有法子去医,这男人在回春堂讲述自己女儿症状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跟着听了不少。
原以为是出生时吸入了羊水导致肺部出现问题的缘故,亦或者是哮喘的原因。
若是这两个,无论如何,都是有办法去医治的。
但这天生的肺脏原因,这要怎么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