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头顶织成灰蒙蒙的网,温梨初的运动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被雨水晕开的短信,喉结动了动:“赵铭,这条短信……会不会是裴言澈发的?”
赵铭正攥着她手腕往巷口拽,闻言脚步一顿。
他常年穿西装的脊背此刻绷得像根弦,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不可能。裴先生的手机三天前就被林修远的人收走了,他现在连卫星电话都摸不到。”
温梨初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裴言澈借着给她披外套的动作,在她耳后低声说“无论发生什么,往城南下水道跑”时的温度,想起他西装下藏着的那道还未愈合的刀伤——此刻那些温热的触感突然变得冰凉,像被暴雨浇透的灰烬。
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枪响。
“是92式半自动手枪。”赵铭耳朵动了动,脸色骤变,“裴先生在东边废弃工厂!”
温梨初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甩开赵铭的手,转身就往枪声方向跑,雨水顺着她发尾灌进后颈,却烫得她眼眶发疼。
赵铭在后面喊什么她听不清,只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上一次听见这样的枪声,是三年前在威尼斯电影节后台,裴言澈为她挡下的那枚流弹。
“温梨初!”赵铭终于追上她,拽住她胳膊往旁边一拉,两人躲进生锈的铁皮广告牌后。
他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下巴砸在她肩窝:“林修远的人在追,裴先生那边……”
“我知道。”温梨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的水珠被她揉得飞溅,“但这次我不能丢下他。”她抬头看向赵铭,眼底燃着一簇火,“你要么跟我一起,要么现在走。”
赵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
他从后腰摸出一把银色的微型手枪,保险栓“咔嗒”一声:“温小姐,我赵铭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三年前接了裴先生的委托。”
废弃工厂的铁门半敞着,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温梨初踩着碎玻璃冲进去时,正看见裴言澈背靠着斑驳的砖墙,白色衬衫被血浸透成深褐色,右手还攥着那把92式手枪,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他的左小腿上插着半截钢筋,血正顺着砖缝蜿蜒成暗红色的河。
“你来了。”他抬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个笑,雨水从破了洞的屋顶漏下来,滴在他睫毛上,“我就知道你会来。”
温梨初的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
她颤抖着碰他的脸,触手是滚烫的温度——他在发烧。
“裴言澈你疯了?”她声音发颤,“你明明可以跑的!明明可以……”
“不能跑。”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跳声透过染血的布料撞着她掌心,“这里有定位器。我跑了,他们就会追着你。”他的拇指摩挲她虎口的茧——那是她写小说时磨出来的,“阿初,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温梨初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他手背上。
三年前在瑞士雪山,雪崩发生时他也是这样,把她推进安全屋,自己却被埋在雪里三天三夜。
那时他说“阿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说“我不想再失去你”。
她突然明白,有些事从来没变过——他永远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真是感人的场面啊。”
冷冽的男声像把刀划破雨幕。
温梨初猛地抬头,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墨绿军装的男人。
他肩章上的银星在黑暗里泛着冷光,腰间别着的战术手电照出他轮廓分明的脸:“温小姐,裴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际安全局特别行动组的李昊天。”
裴言澈的手指在温梨初手背上收紧。
他盯着李昊天腰间的证件,声音沙哑:“你们跟踪我们多久了?”
“从你们在恋爱综艺里公布恋情那天。”李昊天走到三人面前,雨靴踩过碎玻璃的声音像某种警告,“但你们以为林修远是幕后主使?错了。他不过是‘幽灵’的一条狗。”他掏出一张照片甩在地上——是林修远上个月在日内瓦酒店,给个戴面具的男人递文件的监控截图,“真正的操控者,是渗透了全球金融系统、掌控二十七个国家政要黑料的‘幽灵’。”
温梨初弯腰捡起照片。
照片里林修远笑得谄媚,面具男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团化不开的墨。
“你怎么证明?”她抬眼,“我们凭什么信你?”
李昊天从战术背包里抽出一个文件袋,封皮上盖着“绝密”红章。
他翻开第一页推给温梨初:“这里有‘幽灵’核心成员名单。看看第三行。”
温梨初的呼吸顿住。
第三行赫然写着“赵铭”两个字,后面跟着参与幽灵资金洗售项目”的详细记录。
她猛地转头看向赵铭,后者正盯着地面,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水泥地上,砸出小坑。
“是,我曾经是。”赵铭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但我女儿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型,‘幽灵’要我去偷c国生物实验室的资料换配型源。我没干,带着女儿逃了。他们打断了我女儿的腿,烧了我的房子……”他喉结滚动,“裴先生找到我时,我在桥洞下捡垃圾。他说‘赵铭,你还想赎罪吗’,我就跟着他了。”
温梨初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想起上个月在慈善晚会上,赵铭看见穿红裙的小女孩时突然红了眼眶;想起他总在凌晨三点给某个账户打钱,备注是“朵朵医药费”。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奇怪”,都是未说出口的伤口。
“所以你是来清理叛徒的?”裴言澈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比雨水还冷,“李昊天,国际安全局什么时候开始替‘幽灵’执行家法了?”
李昊天的手突然按在腰间配枪上。
他盯着赵铭,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叛徒没有活着的价值。赵铭,你以为改了名字换了身份就能洗干净?你当年参与的‘蓝月计划’害死了十二名特工!”
温梨初猛地站起来,挡在赵铭面前。
她能感觉到身后赵铭的颤抖,像片被暴雨打湿的叶子。
“你不能杀他。”她直视李昊天的眼睛,“他救过我三次——在巴黎时装周替我挡过刀,在剧组爆炸案里把我从火场拖出来,刚才在下水道用身体替我挡气浪。”她摸出手机,调出三天前赵铭偷偷塞给她的U盘,“而且他给了我‘幽灵’东南亚分部的账册,里面有你们要的证据。”
李昊天的手指在枪柄上收紧。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根拉紧的弦。
他盯着温梨初,又看了看裴言澈染血的小腿,突然笑了:“温小姐,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他收回手,把文件袋重新扣上,“三天后,城南码头仓库,带着账册。过时不候。”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温小姐。”他侧头看她,“你收到的那条短信,发件人用了卫星加密。我查过信号源——是瑞士阿尔卑斯山的某个地下基站。”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里,是‘幽灵’总部的所在地。”
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
温梨初低头看向怀里的裴言澈,他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额头烫得惊人。
赵铭蹲下来要帮忙扶人,李昊天的声音突然从门口飘进来:“赵铭,你最好祈祷账册里的信息足够有用。”
温梨初抬头,正看见李昊天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向赵铭的后背。
雨幕里,他的声音像冰碴子:“叛徒……”
(李昊天手中的枪稳稳指向赵铭,眼神冰冷如刀:“赵铭,你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