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琉璃瓦凝着夜露,石静娴将舆图反扣在案上,指尖划过星象图二十八宿中纠缠的青龙与螣蛇。萨满法师的骨铃已响了三日,乾清宫方向飘来的柏叶烟里裹着血祭的腥甜——这是要出大事了。
“殿下,该更衣了。”小太监捧着杏黄云龙纹朝服跪在屏风后。石静娴摸着左肩那道三寸长的猎伤疤痕,这是胤礽身体留下的印记。自那年木兰秋狝替康熙挡了熊瞎子,这道疤便成了“太子忠孝”的铁证。
养心殿内,十二盏鎏金仙鹤灯照得萨满法师的鹿角神帽泛起幽光。石静娴跨过门槛时,正听见老萨满沙哑的唱诵:“危月燕冲紫微,青龙吐珠犯太岁——这是二龙争珠之兆啊!”康熙手中的十八子骤然绷断,菩提子滚过金砖地发出脆响。
“皇阿玛容禀。”石静娴撩袍跪下,余光扫过列席的阿哥们。四阿哥攥着念珠的指节发白,八阿哥嘴角噙着笑,而真正的胤礽正顶着太子妃的皮囊,在女眷席上捏皱了绣帕。
老萨满将祭刀插入铜盆,血水翻涌出诡谲卦象:“东方苍龙七宿现双头,主真龙气运两分。此珠非夜明珠亦非东珠,乃是……”他浑浊的眼突然盯住石静娴,“传国玉玺!”
殿内死寂中,石静娴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这分明是冲着她与胤礽互换命格来的杀招!
“儿臣请旨观星台验证!”她抢在康熙发话前叩首。当年钦天监教案里埋下的暗桩该派上用场了——那观星台守门的老吏,可是亲手接过她改良的西洋千里镜。
三更天的观星台寒风刺骨,石静娴抚过青铜浑天仪上的刻度。这是南怀仁留下的遗物,齿轮间还卡着陈年奏折碎片。当老萨满颤巍巍爬上阶梯时,她突然将千里镜怼到对方面前:“法师可识得井宿旁的暗星?”
“此乃…乃荧惑守心之变……”
“错了。”石静娴扣动机关,千里镜中突然弹出《甘石星经》残页,“这是康熙二十八年钦天监私录的客星轨迹,彼时您正在科尔沁为达尔罕亲王跳神呢。”
老萨满的鹿角帽歪斜下来,露出内衬的明黄绸布——那是僭越的死罪。石静娴捏住那片绸子轻笑:“索额图余党许了你什么?让嫡孙入上书房?还是……”她突然扯开法师神衣,腰间赫然绑着刻有“直郡王”印信的狼首铜符。
“八弟好手段。”石静娴将铜符砸在赶来的八阿哥脚下,“只是下次记得,狼首符该配玄铁链,黄铜的容易生绿锈。”
五鼓时分,石静娴捏着伪造的星象图跪呈康熙:“儿臣已查明,所谓双龙乃紫微垣辅弼二星,玉玺所指实为传教士私刻的教皇印。”她展开图纸,特意露出边缘处胤礽幼年画的朱雀——这是只有真太子知晓的秘密。
康熙摩挲着朱雀纹样,眼底疑云渐散。石静娴趁机加码:“儿臣请设星象监,专司勘合历法与祥瑞……”
话未说完,女眷席突然传来骚动。石静娴转头望去,只见胤礽扮的太子妃晕倒在地,裙角渗出的血迹染红了汉白玉砖——他竟生生掐断了自己小臂伤口!
“爱妃!”石静娴冲过去将人揽入怀中,借着宽大袖摆,胤礽将带血的纸团塞进她掌心。展开是歪扭小楷:“萨满神鼓夹层有密档,速毁。”
当夜,毓庆宫暗室。石静娴剖开神鼓羊皮,泛黄的《朝鲜进贡录》赫然记载:康熙二十五年,朝鲜献双子巫女,帝赐名“静娴”、“静姝”。火舌吞没纸页时,她终于明白这具身体原主的秘密——真正的石静娴,早该在十年前病逝!
“二龙争珠?”石静娴望着窗外逐渐隐没的青龙七宿,将灰烬撒入香炉。炉内埋着西洋怀表的齿轮正缓缓转动,那是她与胤礽约定举事的暗号。
东方既白,乾清宫传来圣旨:“着太子总理星象监,八阿哥胤禩禁足诵经。”石静娴接旨时,瞥见传旨太监靴底的观星台青苔——这场局,终究是她赢了。
毓庆宫海棠树下,胤礽扯开高领旗袍露出结痂的伤口:“下次再让孤放血,你亲自来划!”石静娴笑着递上药膏,釉里红瓷瓶底刻着朝鲜贡品纹样。
起风了,枝头海棠纷纷扬扬落在星象图上,像极了钦天监案卷里那些被湮灭的命格。石静娴知道,真正的二龙争珠,此刻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