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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虎父无犬子,却不知须得先有虎父镇宅,方育得出类拔萃之儿郎。若不然,纵有将门之后,亦可能沦为笑柄。

说起望凤城萧望海父子,城中百姓无不是摇头叹息,性子急躁者,更要骂上几句解气。

想那殷夫人虽是一介女流,却心怀苍生,曾创下一剑开天壮举,何等英姿飒爽!

再反观这父子二人,一个十年杜门谢客,不问世事,一个终日沉溺温柔乡,浑浑噩噩如痴儿,哪里有半分殷夫人的侠肝义胆?

暮春的镇北王府浸在薄暮里,寂静如深潭。

萧无明一如既往身着素白锦袍,不同于其他贵公子的华服繁饰,他仅用一支嵌着羊脂白玉的发簪束起墨发,简素之中,竟透出遗世独立的清贵风姿。

作为望凤城公认的“天字号人物”,萧无明每次出行皆备受瞩目,这般素净装扮更是吸睛无数。

世人皆道萧大世子纨绔之名远扬,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就一副惊才绝艳的谪仙之姿。

世人对美的事物向来包容,是以萧无明的白衣玉簪一度引领风潮。

可无论多少世家公子效仿,皆难窥其神韵一二。久而久之,“白衣玉簪”四字,竟成了他的专属称谓。

亦有好事者酸溜溜称他故作清高,萧无明却懒得分辩,遇上这等自以为是的狂徒,直接命人拿了胖揍一顿,倒也省事。

今夜无星无月,王府里静得能听见檐角铃铛轻响,萧无明的腰间也多了一柄雪白长剑。

今日是殷夫人忌日,老爷子深谙驭下之道,一早便给府中仆从放了假。

府中丫鬟仆从多是出身不俗,能甘愿留在此处,个个心思深沉,唯有恩威并施方能驾驭。

此前边塞与荒山一行,着实累坏了府中诸位姑娘。便是平日里以一敌百的春涧,今夜也早早歇下,更遑论其他弱质女流了。

整座王府唯有望海院的烛火还透着微光,在夜色中摇曳,似是故人未散的魂灵,又似是这深宅大院里,唯一未曾熄灭的一点心灯。

萧无明在那木门停下脚步,腰间别着的“寒霜孤影”此刻发出阵阵轻颤,像是在催促他去推开眼前这道门般。

世人都称萧望海父子还不如蹲在门口玩泥巴的三岁孩童有远大志向,殊不知,父子俩自殷雨逝世后,已是心生隔阂。

萧无明的指尖在木门上方悬了三息,月光洒在他白衣上,好似能反光般。

掌心汗水顺着指缝滑落在门环上,将锈迹斑驳的木门打湿。

就连面对鱼鳞蛇这种吞天大物,萧无明都没晃神,就是这么如今轻松一掌就能打碎木门萧大世子停留半天。

檐角残烛的光透过门缝斜切进来,照在剑柄一片冷白之上,像极了八岁那年母亲灵前的白烛。

“大公子今日咳血三次。”

身后阴影里忽然响起王从命低语,随后他那身漆黑装扮渐渐浮现,犹如鬼魅一样,在黑暗处来无影去无踪。

萧无明闻言指尖一颤,悬在半空的手忽然转向,装作去拂开肩头落英。

可初春的王府绿植鲜花皆是从各地运来的新鲜春花,何来落英之说?

王从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

这两父子关系就好像这锈迹斑斑木门,别说是他们习武之人,就算换做二八少女,轻而易举就能推开。

可就算如此,这父子俩没一人上前捅破那层窗户纸。

都说旁观者清,王从命摇了摇头,父子俩性子着实太像了,同样的拧巴。

门内传来书页翻动轻响,混着陈年熏香与苦艾气息。

萧无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暮春夜,他偷藏了萧望海案头的《圣人经》,被其抓去祠堂认错时,还是娘护住自己,不然准是一跪就是半日。

萧无明真的很想问问萧望海,到底是经书道理重要,还是他和娘重要。

腰间“寒霜孤影”又开始轻颤,萧无明不知不觉间将袖口圣人经握在手心里。

这本不知被萧望海翻动多少遍的书,为何他会给自己?

萧无明心中有惑。

要说娘的佩剑还情有可原,可这《圣人经》又是何解?

不知何时,萧万元明的手又搭在门板上。

“哐当!”

远处更夫敲过二更,惊得檐下铃铛乱响。

萧无明猛地收回手。

门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将他投在窗纸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像一柄出鞘半截的剑。

“是不是很好笑?”萧无明朝身后的王从命问道。

王从命跪地不敢抬头。

这问题实在太过危险,无论回答是否皆是错,索性装傻充愣,打死也不能敲开嘴巴。

萧无明叹了口气,轻声道:“萧望海还有多少时日?”

王从命听后一愣,抬眸瞬间就对上萧无明那冷厉眸子。

白衣上月辉流淌,王从命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这世子殿下身上看到老王爷影子,磕磕巴巴道:“王爷不让说,大公子也不让提。”

“那就由着他,娘一个人在天上想来也无聊。”

就在萧无明转身要离开之际,听见门里传来压抑的咳嗽,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他终是心软。

指尖刚要触到门环,却见门缝里飘出半片纸页,朱砂笔写的“三教合一”四字被夜露洇开,化作一滩暗红。

见到这四字,萧无明这下彻底恍然大悟。

夜风卷着落花扑上他的面,素白锦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萧无明后退半步,望着门上“望江院”三字褪了色的漆痕,想起母亲曾说过,望海楼的月光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沟壑。

他摸向腰间的剑,二话没说离开。

望江院的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像极了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挥剑时,剑尖跳动的流萤。

时过午夜,雨势渐大。

萧无明问回府仆从手上拿了柄油纸伞,独自一人在府中散步。

许是马上要离开缘故,这平日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一草一木,此刻倒也成了世子爷心中稀奇物。

路过演武场时,正巧见到还孤身钓鱼的独目老人,墨守衷。

只不过,今夜的老头并不是如往常般等萧无明上钩,反而是老实本分等着武库上的人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