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伯咧嘴笑了，眼里带着感激：\"耀龙，我知道鹏鹏那孩子，死得冤得很。\"
只要说起儿子，林水伯的眼泪就止不住，但他还是强忍着笑继续说。
\"我也晓得你们家天昊是个好孩子，死得真可惜。\"
\"那个警察说得很对，他们都是被别人害的……\"
\"天昊，鹏鹏，都是被人利用了，所以我并不怨恨天昊。\"
\"耀龙，你就别担心了，我是心疼天昊，才特意送来这封信的。\"
\"我不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也失去了儿子，比我谁都难过……\"
林水伯的话听得人心疼，声音都在发抖。
\"水伯叔，那个警察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耀龙抿着嘴追问道。
\"说了。\"
林水伯环顾四周，林耀龙立刻明白过来，两人直接走进了隔壁的空房间。
房门一关，气氛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水伯叔，那个警察到底怎么说的？\"
林耀龙急切地问。
\"他说……\"
林水伯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平静。
\"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塔寨里所有制毐人的名单列出来。\"
轰——
林耀龙心里猛然一震，却没立刻拒绝。
\"耀龙，我……我是来跟你商量这事的。\"
林水伯接着说道：\"咱们林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送命了。\"
以前的话，
别说林水伯敢跟林耀龙讲这些话，就是打个招呼，林耀龙也不会搭理他。
可现在不同了，
儿子林天昊没了。
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什么发财、赚钱，什么塔寨的将来，他现在都不管不顾了。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儿子就这么白白地死了。
尤其是刚才林水伯送来的那封遗书，又在他心里扎了一刀。
这次，
他下了决心，决定要采取行动了。
他还有一儿半女，就算他自己被抓，老婆和小儿子都没参与制毐，他们还能正常生活。
\"耀龙……\"
看到林耀龙沉默不语，林水伯假装要走。
\"你……要是觉得为难，就不用勉强了，我……我也该回去了。\"
\"中午就到了，一路走到现在，回去太晚了，我……我都看不清路了。\"
说着，
林水伯就要转身离开。
\"水伯叔……\"
林耀龙一把拉住他，眼神很坚决。
\"我同意。\"
林水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有点惊讶：\"真的？\"
\"真的。\"
林耀龙又点点头，说：\"虽然我不在村委会工作，但这些年塔寨出货多少，赚了多少钱，我心里都有数。\"
\"一开始我是怕钱被克扣，所以才故意多留意了些。\"
“每家每户到底出了多少钱，我都一笔一笔记清楚了。”
“因为塔寨这边都是集体采购，统一……”
“所以我这里都有底儿。”
说到这里，
林水伯这次是真的开怀大笑起来。
他那张满是污垢的脸庞绽放出一口白牙，兴奋地说：“耀龙，我谢谢你，我要替塔寨的子孙感谢你。”
说完，林水伯往后退了一步，要给林耀龙跪下磕头。
“哎呀，水伯叔，这可不成……”
林耀龙被吓得不轻，赶忙扶住了他：“您是我的长辈，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
“耀龙，不会折寿的，不会折寿的。”
激动的林水伯又开始掉眼泪了：“我们林家，真的是不能再做这些事情了。”
“继续下去，连子孙后代都没有了。”
“你现在帮了塔寨这么大的忙，以后林家的孩子们就能摆脱这样的环境了。”
“哎呀，按老辈人的说法，这可是多大的福分，耀龙。”
人就是这么个脾气。
在黑暗里待得再久，哪怕再舒适，心里总想着光明。
林耀龙家的日子其实挺滋润的。
这些年跟着塔寨制毐贩毐，在整个东山，他们家都算得上富裕的了。
之前，像林水伯这种邋遢的老头，他们根本瞧不上眼。
可不知为何，林耀龙第一次觉得跟林水伯这样相处，心里特别安稳。
过了一会儿，
林耀龙急匆匆走出房间，跑到自己卧室，拿了个包又回来了。
再次关门后，打开包，里面是一本账本。
翻开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塔寨这一年来的出货情况。
包括全村所有制毐户的名字和具体地址。
林水伯看得直冒冷汗，居然有上千户人家参与其中。
胆大的出货量大，胆小的也赚点零花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
林水伯一直知道塔寨有人制毐，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卷入其中。
天——
看完之后，林水伯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抬头看向林耀龙。
“水伯叔……”
林耀龙有些担忧，“您就这样带着出去？”
“放心，我有法子。”
林水伯迅速撕下名单页，脱下鞋子，把纸条塞进鞋垫底下。
随后跺跺脚，咧嘴一笑：“没事，村里人都瞧不上我。”
他这般自信，让林耀龙脸上火辣辣的。
“水伯叔，警察什么时候到？”
“不清楚。”
林水伯摇摇头：“我得先把名单送去。”
“上面虽有地址和名字……”
林耀龙心里隐隐担忧地说：“塔寨村有五千多户人家，小巷子和街巷那么多，警察来了能找到地方吗？”
这事确实棘手。
林水伯一听，猛地一惊：“耀龙，你说得对，那怎么办呢？”
林耀龙瞄了一眼时间，问林水伯：\"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在我家对付一口，顺便让我有时间处理点事。\"他拍拍胸脯接着说：\"我以前在规划局干过，给塔寨村画个地图什么的，那还不跟玩似的。\"
林水伯听后既惊讶又感动，没想到这小子变了不少。
不过，林水伯最后还是没在林耀龙家吃晚饭。虽然林耀龙压得住场面，但村里其他人对他仍有芥蒂。他们不敢冲林耀东发火，就把气撒到了林水伯和祁同伟身上。
一个钟头后，林耀龙从屋子里出来了，喊上林水伯一起站在门口。俩人交换了个眼神，什么也没说。
从林天昊家出来，林水伯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出村子，边走还边捡路边的饮料罐和废纸板塞进编织袋里。没人会怀疑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毕竟他只是个被赶出塔寨村的可怜老头罢了。
就这样，林水伯拖着装满废品的袋子一路走到东山市公安局楼下，已经是半夜了。他肚子饿得咕噜响，手里提着满满的编织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直接走进了公安局的大门。
\"您找谁？\"值班民警问。
林水伯笑眯眯地说：\"哎，您这儿有没有个叫祁同伟的警管？\"
民警点点头：\"祁同伟，怎么，你找他？\"
林水伯赶紧附和：\"是是是，您能不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林水伯在这儿等他，事情办完了。\"
东山市公安局的祁同伟这两天因为昨晚的禁毐行动出了名，连单位里的年轻警员都很佩服他。
值班民警拿起电话拨通了禁毐队的电话：\"楼下来了个老头，叫林水伯，说是来找祁同伟的。\"
没多久，祁同伟就急急忙忙跑下来了。
\"水伯，还没吃饭吧？\"祁同伟看到林水伯一脸疲惫，忙招呼道：\"来来来，咱一起去吃点东西。\"
\"巧了，我也没吃呢，正好一起。\"
林水伯对祁同伟非常信任，也没推辞，笑着跟着祁同伟去了旁边的小吃摊。
还是那样，点了个炒粉。
祁同伟到东山后，最喜欢的就是这玩意儿。
两份炒粉端上来，汤也盛好递过去，祁同伟就热心地朝林水伯那边推。
“我刚才听见你的肚子叫得可响了，是不是从中午一直忙到现在？”
“呃……”
林水伯憨憨地笑着：“东西都备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祁同伟忽然眼睛一亮：“名单拿到没？”
林水伯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
“拿到了你就先给我。”
祁同伟急得不行，一心只想着正事，哪还有闲心吃饭。
“不……不是……”
林水伯苦笑着说：“名单在这儿呢，要是现在拿出来，这饭怕是吃不成喽。”
“哎呀，水伯，你先吃。”
祁同伟自己也饿得慌。
可比起抓人这事，吃饭真不算什么。
他二话不说，直接蹲下来把林水伯的鞋子脱了。
从鞋垫里拿出几张纸，果然是名单。
那味道是真够呛，不过也顾不上了。
祁同伟把鞋子甩一边，打开纸一看，确定是名单，顿时高兴了。
“水伯，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话音刚落，祁同伟扭头就往楼上跑。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行动。
有了名单和详细地图，就可以安排部署，准备一举端掉那个地方！
哗啦啦——
哗啦啦——
天黑得厉害。
狂风吹着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门开了。
穿着警服的马云波，戴着大檐帽走出来。
他穿戴得整整齐齐，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于慧也换了条漂亮的裙子，脖子上围了条纱巾。
海风一吹，两个人的头发都飘起来了。
他们看着漆黑的海面，牵着手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