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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栩猛然回头,撞见洪水如墨色巨蟒奔腾而至,惨白的脸色瞬间覆上一层死灰。他不及细想,箭步冲向蜷在岸边的唐望晴与无名,长臂一伸将昏迷的无名捞进怀里,转身时用后背死死护住踉跄的唐望晴:\"洪水来了!往高处跑!\"

唐望晴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指尖刚触到无名冰凉的手腕,便被拽着跌进浑浊的水流。身后传来彩棚轰然倒塌的巨响,混杂着木料断裂的噼啪声——不过眨眼间,方才施针急救的地方已被洪水吞没得无影无踪。她攥紧无名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却感觉不到他指尖的温度。

\"前面那座土丘!\" 容栩的靴底在碎石上打滑,怀里的无名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喷在他浸透的衣襟上。唐望晴瞥见无名唇角的青黑又深了几分,心口紫斑已蔓延至锁骨,宛如毒蛛在苍白皮肤上织就的死亡之网。她咬碎后槽牙,任由洪水灌进袖口,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底的震颤——那毒线,正在一寸寸啃噬他的心脉。

三人跌上土丘时,唐望晴的裙角已浸透泥浆。她膝盖重重磕在凸石上,却浑然不觉,颤抖着扯开腰间药囊。银针在暴雨中泛着冷光,她用牙齿咬开火折子,借那豆大的火苗快速掠过针尖,火星溅在无名腕间紫斑上,竟腾起几缕白烟。

\"合谷穴…… 曲池……\" 她的声音混着雨水滑进喉咙,指尖却稳如老医——第一枚银针扎进无名虎口时,他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含混的呻吟。唐清渠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袖中滑落半块裹着蜡纸的药饼:\"用冰魄草磨的膏,先敷在紫斑边缘。\"

容栩不知何时折了根枯枝,正在土丘边缘掘土。他抬头时,雨水顺着下颌滴落,砸在无名胸前的银针上:\"土丘西侧有棵歪脖子树,树干粗得能当浮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上游的堤坝又决了一处口子,浊浪卷着房梁呼啸而来,离土丘只剩十丈之遥。

唐望晴的银针已扎完 \"鬼门十三穴\",无名指尖终于渗出一丝血色。她抓起冰魄膏往他心口涂抹,却在触到他肋骨时猛地顿住 —— 那凸起的骨节下,竟有微弱的跳动。\"他.……心跳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抬头时看见容栩肩后翻涌的浪头。

\"抱他过来!\" 容栩突然扑向歪脖子树,枯枝在水中划出弧线,竟勾住一段漂来的竹筏。唐清渠抄起腰带抛过去,三人合力将竹筏拖上土丘时,洪水已漫过脚踝。唐望晴将无名平放上去,解下外袍牢牢捆住他的腰,转头时瞥见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面色死白,无一丝血色。

\"望晴,你脸色.……\" 唐清渠的话被容栩打断。北境来客已跳进水里,短刀劈开缠绕竹筏的藤蔓:\"扶她上来!我在前面探路!\" 他的靴底踢起水花,刀光在暴雨中划出冷冽的弧线,竟生生在洪水中辟出半丈宽的水道。

竹筏刚离岸,土丘便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唐望晴回头望去,只见方才施针的地方已被洪水彻底淹没,无名咳出的黑血在水面上晕开,宛如一朵迅速凋零的墨莲。她攥紧他的手,忽然感觉指尖被轻轻扣住——昏迷中的无名,竟用最后一丝力气,回握住了她的手。

容栩的短刀突然撞上水下的暗礁,竹筏剧烈颠簸。唐望晴扑在无名身上护住他的头,却被浪头打湿鬓角。她闻到他发间混着的药香与血腥气。

\"前面有座石桥!\" 容栩的声音穿透雨幕。

唐望晴抬头,看见青石桥的拱顶在洪水中若隐若现,桥栏上的石狮子已被淹至脖颈。竹筏撞上桥墩的刹那,她听见唐清渠在身后抽剑,剑尖挑住桥栏的瞬间,三人借着冲力跃上桥面。

无名突然剧烈咳嗽,黑血喷在唐望晴胸前。她却笑出声来,颤抖着解开他衣襟——心口的紫斑竟退了三分,露出底下淡青色的旧疤。

容栩靠在桥柱上喘气,短刀 \"当啷\" 落地。他望着下游逐渐退去的洪水,忽然指向天际:\"看!\"

乌云裂开道缝隙,一缕金光恰好落在无名脸上。唐望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城墙已隐约可见,城门楼上的 \"晋阳\" 匾额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低头,看见无名指尖正轻轻摩挲她腕间的针孔。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此刻都在金光中微微发烫。洪水的咆哮渐渐远去,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在石桥下的湍流中,织成一曲劫后余生的歌。

她紧紧抱住无名,抬眼望向四周时面上一片茫然。

不远处,一些被洪水冲走的杂物——木板、家具、甚至还有几具牲畜的尸体——在洪水中漂浮着,随着水流的冲击不断撞击着高地的边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声。

“为何会这样?”她喃喃出声,“明明我们之前还在快快乐乐的赛龙舟,为何会突发大水,为何会决堤?”

唐望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悲痛,她紧紧抱着无名,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恐惧和不解。洪水的咆哮声渐渐远去,但她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她抬头看向唐清渠和容栩,希望从他们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唐清渠的脸上带着无奈和疲惫,但更多的则是凝重,“身为大晋都城,晋阳的大堤每三年便会进行勘测和修葺,按理来说绝不会发生这般的情况。”

唐望晴猛然瞪大了眼:“二哥你的意思是,这大堤是人为破坏的!”

她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愤怒:“谁会这么狠心,故意制造这样的灾难?”

唐清渠给不了她答案,只是郑重道:“我定会彻查到底!”

就在此时,一艘艘小船由远及近出现在水面上,立在船头的身影也逐渐显现出来。

“二哥!晴晴!”唐清渝的声音格外响亮,唐望晴抬起头,就见唐清渝带着几名侍卫划着小船向他们靠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