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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花屋湘军传奇 > 第114年 左氏湘军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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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的杭州城如同一只蜷缩的困兽,城墙上的青苔在暴雨冲刷下泛着幽光。

左宗棠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上的冰裂纹,这是半月前周宽世遣人送来的汝窑贡品,青瓷底款\"枢府\"二字被刻意磨去,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雨滴在油布上汇聚成流,帐内铜漏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尖锐,他猛然起身,甲胄鳞片刮过太师椅扶手,在黄花梨木上留下三道新月状刻痕。

\"七里泷水势如何?\"他截住正要禀报的斥候,目光扫过年轻人甲胄下露出的湘绣腰带,那分明是曾国藩亲兵营的制式。

跪地的斥候喉结滚动,蓑衣滴落的水渍在青砖地面洇开暗纹:\"回大帅,红单船吃水三尺二寸,船头压浪板已现裂纹。\"

左宗棠鼻腔里哼出冷笑。周宽世密信中所谓\"三艘英制炮艇\",实则是拿报废的走私船改头换面。

他抓起望远镜时,掌心被镜筒上凸起的英文铭文硌得生疼——\"Armstrong whitworth 1860\",这行字母在半个月前还令他困惑,直到史密斯教官用生硬的官话说:\"这是杀人利器的生辰八字。\"

江面忽明忽暗的渔火突然成串熄灭,左宗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半月前在嘉兴大营,那个金发碧眼的英国教官用刺刀挑开弹药箱时,他第一次见识到圆锥形炮弹的威力。

\"开花弹,三息落地,十丈方圆不留活物。\"史密斯的中文带着闽南腔调,此刻却在左宗棠耳边清晰回响。

\"传常捷军管带。\"他的声音像生铁砸在砧板上。亲兵掀帘时带进的风雨扑灭了两支牛油蜡烛,黑暗中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

当帐内重新亮起时,三个身着深蓝呢子军装的身影已单膝跪地,他们胸前的黄铜纽扣在火光中泛着血色,这是周宽世特别叮嘱要缝制的\"避邪铜\"。

寅时二刻,雨势骤急。左宗棠望着舆图上朱笔勾勒的馒头山,突然抓起案头镇纸砸向沙盘。

檀木底座撞碎黏土捏制的钱塘江堤坝,惊得帐外战马长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抓起支令箭折断,\"让长毛贼见识什么叫洋务!\"

东南方的火光就在这时撕裂夜幕。五百杆抬枪的轰鸣声里,左宗棠分明听见金属弹丸穿透船板的闷响,这是史密斯改良的\"连环铳\",将传统火绳枪改装为燧发装置,雨中照常击发。

太平军水寨亮起的灯笼像受惊的萤火虫群,在江面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该收网了。\"左宗棠抓起令旗的手突然顿住。江风送来若有若无的汽笛声,那是周宽世承诺的\"火轮船\"正在预热轮机。

他想起三日前在富春江支流看到的场景:三个铁甲怪物蛰伏在芦苇荡中,德国工程师正用铁锤猛敲漏气的蒸汽阀,暗红色铁锈混着机油滴入江水。

三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时,左宗棠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英制阿姆斯特朗炮的怒吼声中,他看见对岸山崖的百年古松拦腰折断。

江面炸起的水柱裹挟着木屑和断肢,一发偏离的炮弹竟将岸边碉楼轰出丈许缺口,这是新式火药才有的破坏力,他忽然想起胡雪岩半月前神秘消失的三日。

马蹄声破雨而来,胡雪岩滚鞍下马的动作带着徽商特有的利落。

他怀中油纸包竟滴水未沾,揭开时露出苏州知府密函上完整的火漆印,双龙戏珠纹样中暗藏\"江海关\"三字微雕。

\"法国领事要抽三分利,却不知我在契约二十七款夹了复利条款。\"红顶商人眼角笑纹里藏着锋刃,\"大帅的粮道,岂能任夷人拿捏?\"

左宗棠就着炮火余光扫过密函,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动梁上尘灰簌簌而落,混着帐外渐弱的喊杀声,竟显出几分苍凉。

当他转身指向江面时,袖口露出的玛瑙扳指闪过血光,这是咸丰帝赐给曾国藩的物件,如今却戴在他手上。

江心漂浮的船骸间,半面黄旗缠着断桅沉沉浮浮。

左宗棠的瞳孔突然收缩:那旗面金线绣着的\"忠王\"二字完整无缺,而昨日探报分明说李秀成主力仍在苏南。

寒意顺着脊椎攀上后颈,他猛然抓起令旗:\"传令各营,停止追击!\"

已冲出半里的常捷军突然鸣金,英制铜号在雨幕中吹出变调的嘶鸣。

左宗棠的望远镜扫过对岸芦苇荡,隐约看见几缕未散尽的硝烟,那绝不是十二磅炮能造成的痕迹。

当他的目光落在缴获的太平军战船吃水线上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船底青苔分布显示这些船至少半月未动!

\"好个请君入瓮。\"左宗棠生生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想起周宽世密信中那句\"钱塘江防务空虚\",想起曾国藩月前突然调走两营湘军精锐,想起胡雪岩契约里那个诡异的复利公式... ...

暴雨在黎明前骤然停歇。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江面漂浮的船骸突然接连爆炸,冲天火光中飞出无数带火的碎木。

左宗棠望着对岸山崖新出现的炮位,终于看清那些黝黑的炮管上铸着的德文铭文,克虏伯钢铁厂,1862。

胡雪岩的算盘声就在这时清脆响起。

这个红顶商人不知何时已端坐案前,面前摊开的账本墨迹未干:\"大帅勿忧,此番折损不过三成军饷。\"

他指尖划过某行朱笔批注,\"宁波钱庄的印子钱,利钱都算在法国人头上。\"

左宗棠突然伸手按住账本,鲜血在宣纸上晕开牡丹状纹样:\"周军门送来的克虏伯大炮,本该在安庆大营吧?\"

他盯着商人骤然收缩的瞳孔,\"曾大帅的批文,你也敢造?\"

江风卷着硝烟灌入军帐,熄灭最后一支残烛。黑暗中有金属机括轻响,五十亲卫的腰刀同时出鞘半寸。

胡雪岩的笑声却温润如常:\"大帅明鉴,湘江水养百样鱼。\"他吹亮火折,照亮账本某页暗记,\"您看这钢炮的军械编号,可还眼熟?\"

晨光彻底撕破夜幕时,江面漂来几具缠着水草的浮尸。

左宗棠望着其中一具尸体腰间的黄铜令牌,突然想起三年前长沙校场,曾国藩亲手将同样制式的令牌赐给周宽世,上面\"霆字营\"三字如今已被江水泡得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