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说要让我们依靠那些渔民?他们大字不识,更不通兵法,能帮到我们什么呀?”
张子扬失笑道:“他们有一样长处,最是值得你们依靠,那就是在海上游荡的时间!”
“我且问你,离岸百里之外,有多少岛礁可供船队躲风避雨?哪怕岛有淡水可以住人?”
孙觉谦想也未想,张口就说了三四处大岛。
他虽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对付海寇,但这个江南水师统领还真不是白当的,当初也是亲自带领船队出海想要剿灭海寇,对于外海的情形有一定的了解。
但是,听到他的回答,张子扬却没有露出满意之色,反而摇了摇头。
孙觉谦心下一惊,又觉得委屈:“陛下,末将所言绝对没错,那几处岛屿我曾与水师的兄弟登上看过。”
张子扬叹道:“我的意思是,你所了解的外岛情况还是太少。”
“恐怕那些有淡水的大岛,乃是外海最容易发现,也是离主要航道不远的位置。而你出海剿灭海寇,为求谨慎,肯定不敢过度分兵,能探索的海域非常有限。”
“可是,常年在外海捕鱼的渔夫们则不同。他们会遇到各种海况,有时候被逼着驶向大海更深处,总有些人运气不错,能探到某处海岛。”
“只要把更多的渔民召集起来,从他们口中问出所有渔民所知的海况消息,才能绘制出远胜过现在军中所用的海图。”
孙觉谦犹豫地道:“可是陛下,沿岸郡县的渔民,何止十万之数,要把他们全都召集起来,一个个询问,那要费多少时间精力?”
孙觉谦虽然是武将,但也是孙氏出身,算得上是一员“儒将”,对于朝廷运作还是有些了解。
江南灾情初定,大量的官吏都要抽入到安抚百姓,恢复生产,根本无法调出太多人帮陛下完成这个任务。
假如全都靠江南水师自己的将士去询问,那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张子扬淡淡地道:“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还是没有认识到,先识海况的重要性!”
“这段时间,你们水师的将士也要等待新船,何不把时间利用起来?”
“更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朕何曾说过必须要挨个去问?在各地张贴告示,把现在朝廷掌握的海图贴上去。”
“告诉所有渔夫,能在外海之上,标示出精确的新海岛者,可得重赏!每添一新岛,都标示其上,然后更新各地的新海图,令他们回想起自己出海之时可曾遇到那些海岛。”
“当然了,为防有人只是贪图赏钱,还需要定下规矩,假如朝廷船队出海未发现他们所言的海岛,那就要受到重罚。”
“如此便可集众人之智,在我们出海之前,便得到一份更加精确的海图。”
孙觉谦脸色露出尴尬之色。
正如陛下所说,他还是非常轻视渔民能发挥的作用。
陛下所说的办法其实并不复杂,自己稍一思索,也能想出类似的点子,可是他根本没有深入思考。
“末将立即按陛下的吩咐,让众官府贴出告示。”
“只是,哪怕陛下已经尽量节省时间,但我们还是要在海边耽误极长的时间,而且做到这些,难道就真能打败海寇了吗?”
张子扬失笑道:“你是担心宿州的情况?他们想要再次对京城造成威胁,恐怕还要更长的时间,而朕也并非在此地干等。”
“你觉得那些海寇,凭什么能精确地掌握官军水师的位置,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他们早就派人,或者收买本地势力,把耳目布于沿岸的郡县之中。我们在沿岸有这么大的动作,绝对无法瞒过那些海寇!”
“你在海泰县建一座营地,就说要让众将士演练阵法,把声势造得大一点,但是严禁普通百姓靠近。”
“之后,让众兄弟改装,直接前往南阳郡!”
“啊?陛下要让我们在南阳郡进行埋伏?”
作为有经验的将领,孙觉谦倒是不难猜到陛下吩咐的用意,可是让他好奇的是,陛下怎么能确定在这里埋伏会有所收获呢?
……
南阳太守孙浩,现在是哭笑不得,面对还在从容品茶的陛下,欲言又止。
他也像孙觉谦一样,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认定了海寇会对南阳郡发起突袭,但是作为本郡郡守,他却不能只带着好奇。
他既担忧本郡沿海的百姓,生怕他们被海寇劫掠。
水灾才刚刚过去,大家带着希望在沿岸落根,恢复生产,假如再被海寇劫掠一番,纵使能保得性命,恐怕也没了生存的希望。
而朝廷为了安置他们,恐怕真要把府库家底掏空了。
同时,他也庆幸。
无论如何,在南阳郡内便有水师主力在朝廷着,只要孙觉谦的反应及时,海寇是绝对不可能深入腹地,对南阳郡城造成威胁的。
“孙大人不敢忧心,朕对孙将军早有交代,他知道海寇会突袭何处,有了万全准备,必定不会让海寇得手。”
孙浩知道自己坐立难安的样子,必定已经被陛下看在眼里,却无暇为自己尴尬:“陛下,不如您别让孙觉谦的将士隐在暗处了,干脆现身亮明身份,明着威慑住海寇。”
“只要能吓得他们无法登岸,自然能保得百姓,不至于让百姓蒙受损失啊。”
孙浩虽然是世家出身,但是一片爱民之心,倒不是装出来的。
张子扬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朕的郡守大人就放心吧,那些海寇的突袭目标,只会集中在新建的船坊之内。”
“他们的首领能在几次围剿之中安然无恙,还懂得避实就虚的战术,说明其绝非蠢人。”
“他们很清楚,能对他们真正产生威胁的是什么。正常情况下,他们自然是以财货为主,直接突袭各处村镇。”
“但是,事关他们的生死,他们必定会抛下其他目标,集中力量,先毁掉我们在南阳所设的船坊!”
孙浩的脑子比起孙觉谦好用得多,听到陛下的提点,稍一思索,终于明白陛下为何能如此肯定。
“臣明白了,南阳之地的船坊最多,而且还明着把水师旧战船移至本地船坊之内,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只要他们发起突袭,必能遭到我大乾水师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之下,更无暇对普通村镇发起突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