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装傻,温书砚无奈道:,“无需瞒我,你方才演得很好,骗过父亲足矣,但要骗过我很难。”
温清漓唇边笑意收敛,眼神冷了几分,“大哥说笑了,我又不知父亲会来此。”
“大夫为你诊病,我们自然要来看你的。就算父亲不来,我也会来。只需计算我们来此需要多长时间便足够了。”
温书砚轻轻叹气,“漓儿,我便是看穿了又如何,方才不还是帮了你。”
他缓缓起身面朝门外,眼神落在院中的梨花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漓儿,大哥分得清对错,辨得出人心。并非纯洁无瑕才是好人,也并非精于谋算便是坏人。”
“你初初回府,既白和宛儿联手害你,母亲下毒害你,你能够有自保之力,大哥很欣慰。”
“你信我的话?你相信是母亲给我下的毒?”
温书砚回头看她,“我信。”
他的目光太过真挚,仿若能穿透人心。
“为何?她是你亲生母亲?”
“母亲不喜欢你,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份恨意,十几年了她依旧放不下。”
温清漓看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院中的梨花树。
和温玉宛之间的较量,他选择了自己。
但若是她对上温夫人呢?
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熟轻熟重,如何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红玉回来时,便看见自家小姐对着院中的梨花发呆。
“小姐有心事?”
温清漓回神,轻抿唇瓣。
“红玉,如果有个人对着梨花出神,他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怪异,红玉看了看有些开败了的梨花。
“小姐,奴婢不识几个字,只觉得梨花白得像雪似的,纯洁美好。”
温清漓伸手接住一片随风而落的花瓣,“是吗?”
可惜她是泥泽中爬出的怨鬼,不可能如梨花般无暇。
“小姐喜欢梨花?”
“不喜欢。”
红玉觉得小姐这句不喜欢带着赌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的这一面。
“那小姐喜欢什么花?”
红玉问完,便看到她的目光变得悠长,似是在追忆遥远的过往。
良久,才听见她说,“日日春,我喜欢日日春。”
红玉没见过,也没听过这花。
“是红玉见识少了。”
“不怪你,京师不会有的。”
“我幼时流落到一个苦寒之地,日日春便是在那样贫瘠的土壤中长出来的小花。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既可入药,也可制毒。”
不过片刻,她心情又好了起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不说这些了,我要你买的东西可买完了?”
红玉晃了晃手中大包小包的药材,“都在这了。”
温清漓的眼睛亮了亮,“走,回屋。
温府祠堂中
温玉宛跪在蒲团之上,对着身旁的丫鬟问道:“你可看清了?真是药材?”
“奴婢看得十分清楚,她们进屋后许久都没出来,奴婢隔着墙角听到她们在说制什么药。”
温玉宛暗自思索,难道是她讳疾忌医,不敢让大夫医治,于是准备自己解毒?
“你回去将此事告知母亲。”
“告诉我什么?”
温玉宛一回头,便看见温夫人踏入了祠堂,她身后李嬷嬷的手中还提着食盒。
温夫人在她身旁蹲下,将食盒打开,“先用膳吧,都是你爱吃的。”
温玉宛此时一点胃口也无,今日她一时大意被算计,咽不下这口气。
温玉宛拉着她,“母亲,先不急,女儿有一事要说。”
“温清漓她差红玉出府买了药材,闭门不出,好像在研究解药。”
温夫人丝毫不慌,那蚀骨粉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
“她哪里懂什么制药,说不定是哪里听来的偏方,垂死挣扎罢了。”
温玉宛还是担心,温清漓总是做出些让她始料未及的事。
“不是有红玉那个丫鬟吗?她任务完成得不错,而且看起来还颇得温清漓信任,母亲明日把她叫来问问吧,不然女儿不放心。”
温夫人宠溺地笑笑,“好,明日我让李嬷嬷把人找来,你亲自问。”
深夜,温清漓房中
红玉已经哈欠连连,却见自家小姐依旧精神十足。
“小姐,你还不困啊?”红玉的声音中带着倦意。
温清漓抬头,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我习惯了。”
在青州别院时,她白日里要学规矩,学得不好晚上还要受罚。只能抽时间制药,经常彻夜不眠。
红玉头摇成拨浪鼓,“那我也不睡,我要陪着小姐。”
看着温清漓将几种药材细致处理好,放在一个香囊中。红玉歪了歪脑袋,打趣道:“这香囊是送给谁的?”
温清漓淡淡回道,“迟宴声。”
“小姐,其他女子送男子香囊都是自己亲手缝制,你这香囊怎么好像是刚刚随手拿的?”
温清漓手上动作不停,“有区别吗?”
红玉被问得一愣,“亲手缝制的才更显得用心啊。”
“傻,你不说,我不说,这便是我亲手缝制的。”
红玉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又觉得小姐说得确实对。
“好了,完工。”
温清漓将装上药材的香囊装进白日放药丸的盒子里,又将里面的药丸随手放进自己佩戴的香囊中。
“红玉,你明日再出府一趟,把这个送到相府。”
“好的,小姐。”
翌日,相府
子页手中拿着一个熟悉的盒子敲响书房门。
“进。”
门吱呀一声推开,子页将那盒子放到迟宴声面前。
“大人,温三小姐派人送来了这个,还有一封信。”
他从怀里把信掏出来递给迟宴声。
迟宴声接过信封便顺手拆开。
“迟公亲启
伏惟钧座万安。
昨日见大人眼下青黑,眉宇间有倦色,猜测大人应是少眠多梦。此香囊有助眠之效,大人随身佩之,可解烦忧。清漓以此谢大人赠药之恩。
恭请崇安。
温氏清漓谨奉”
字迹娟小秀气,回锋苍劲有力。
迟宴声泛白的指尖久久停留在字迹上,语气不辨喜怒,“真是一手好字。”
子页看不懂大人此刻的神情,“大人不开心?”
迟宴声没有回答,他拉开桌案的暗匣,将信折好放了进去。
看着放在面前的盒子,迟宴声指尖轻挑,里面的香囊便显露出来。
针脚细密,纹样流行,很是精致漂亮。
子页忍不住夸上两句,“这香囊可真好看,温三小姐用心了。”
迟宴声眼神一冷,落在他身上,子页莫名觉得脖颈一凉。
“不是她做的。”
见他周身气韵比往常更冷了几分。子页心中连连叫苦,这温三小姐也真是的,送人香囊怎么能不用心呢?
迟宴声提起案上墨笔,腕底生风,快速写了些什么,便往信封中一塞。
“送去。”
“啊?”
对上迟宴声冷的刺骨的眼神,子页连忙应是,逃离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家大人好像变幼稚了。
红玉还未走远,子页骑着快马很快便追上她。
他策马横行在红玉面前将她拦住。
红玉被这突然出现的马吓了一跳,认出马上正是迟首辅身边的人。
“可是迟首辅要带什么话?”
子页并未下马,掏出书信递给她,没好气道:“你家小姐惹怒了我们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赔罪吧。”
红玉心头一跳,想要询问发生了何事,子页却径直策马离开,只余一阵尘灰。
她不再耽搁,心道赶紧回府,小姐一定会有办法。
没想到刚进温府,便看见李嬷嬷面带笑意朝她走来。
“夫人唤你,随我来吧。”
红玉将袖中信封又藏严实了些,心中忐忑地跟着李嬷嬷往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