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的身躯,如断了线的纸鸢,朝着星月宗主峰无力地坠落。那双曾经明亮迫人的眸子,此刻紧闭,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残留的金色血沫,在残破的衣衫上格外醒目。
“苏辰!”
“苏师弟!”
悲呼之声,此起彼伏,响彻在星月宗的每一个角落。主峰之上,所有人的心,都随着他坠落的身影,沉入了无底的深渊。秦长老与周长老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痛惜。
玄幽老祖悬浮于空,散乱的发丝在风中狂舞,他喘着粗气,胸膛的剧痛仍未平息。望着那坠落的身影,他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快意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多少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后怕。这小辈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也太凶险。
“小畜生,纵你手段通天,今日也难逃一死!”玄幽老祖声音沙哑,他正欲再度出手,彻底断绝苏辰的生机,以绝后患。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清洌如凤鸣般的怒叱,自星月宗主峰阵眼方向骤然响起,穿云裂石!
“玄幽老狗!休得猖狂!”
话音未落,一道皎洁如月的身影,裹胁着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圣洁气息,猛地从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光幕中冲霄而起!
正是冷月寒!
此刻的她,玉容之上再无平日的清冷与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绝与炽烈的怒意。她周身忽地腾起一片柔和却不容侵犯的清辉,那光华皎洁如月,圣洁无比,带着一股荡涤邪秽的凛然之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一股独特而纯粹的力量波动,自她体内汹涌而出,与天地间的灵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守灵圣力……大师姐她……”秦长老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强大气息,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他知道冷月寒身负异禀,体质特殊,修炼的功法亦与常人不同,但从未想过,她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势。
冷月寒冲出大阵,并未去接坠落的苏辰,因为她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拖住玄幽老祖。她身影如电,瞬间便横亘在玄幽老祖与苏辰之间,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光华流转,散发着与她身上清辉同源的气息。
“哦?又来一个送死的?”玄幽老祖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看得出,冷月寒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虽然那股力量有些古怪,但与他元婴后期的境界相比,依旧是云泥之别。
“是不是送死,你试试便知!”冷月寒声线清寒,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志。她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被她称为“守灵圣力”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她身后的虚空,仿佛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清冷的光华洒下,竟让周围躁动不安的玄冥之气都为之一滞,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月华……天舞!”
冷月寒轻叱一声,手中长剑挽起万千剑花,每一朵剑花都似一轮小小的明月,带着圣洁而锋锐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朝着玄幽老祖席卷而去。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玄幽老祖冷哼,虽察觉到对方力量的些许诡异,却并未放在心上。他随意一掌拍出,浓郁的玄冥之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迎向那漫天剑影。
然而,当那圣洁的剑光与漆黑的鬼爪接触的刹那,玄幽老祖面色微变。
“嗤嗤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音。那些看似柔和的月华剑光,在碰触到玄冥鬼爪的瞬间,竟爆发出惊人的净化之力,鬼爪之上凝练的玄冥之气,如同遇到了烈阳的积雪,迅速消融溃散,其上附着的阴邪符文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纷纷湮灭。
“这是……什么力量?”玄幽老祖心中一惊。
他的玄冥之力,霸道阴毒,无往不利,寻常五行灵力根本难以抗衡,今日却先是被苏辰那古怪的混沌之力克制,如今又遇上这带着净化意味的圣洁力量,怎能让他不惊?
冷月寒凭借着守灵圣力对玄冥之力的克制,竟以金丹中期的修为,暂时抵挡住了玄幽老祖的随手一击。虽然她也感到气血翻腾,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苏师弟,你为宗门战至如此,接下来,便交给我!”冷月寒心中默念,手中剑招愈发凌厉,她不求伤敌,只求拖延,为苏辰,为宗门,争取那一线生机。
而就在冷月寒冲出大阵,与玄幽老祖缠斗之际,星月宗之内,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辰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以及此刻大师姐冷月寒挺身而出的身影,如同两道最耀眼的光芒,彻底驱散了笼罩在所有星月宗弟子心头的阴霾与绝望。
“苏师兄拼死为我们争取时间,大师姐也已出手,我等岂能坐视!”
“没错!玄天道宗的老狗们,真以为我星月宗无人了吗?”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宗门,为了同门,拼了!”
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战意,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所有弟子听令!”秦长老苍老而激昂的声音响彻主峰,“依托大阵,全力反击!让他们瞧瞧,我星月宗的骨气!”
“吼!”
无数星月宗弟子齐声怒吼,声震云霄。他们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催动阵法之力,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灵光攻击,如同暴雨般从护山大阵之中激射而出,射向那些因为玄幽老祖迟迟未能拿下苏辰,以及冷月寒突然杀出而有些骚动和迟疑的玄天道宗修士。
一时间,法宝的轰鸣声、术法的爆裂声、受伤的闷哼声与愤怒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原本单方面压制的战场,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胶着之态。
玄天道宗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星月宗已是强弩之末,护山大阵摇摇欲坠,破灭只在旦夕。谁曾想,对方不仅有苏辰那样的妖孽,还有一个能与自家老祖周旋片刻的冷月寒,如今更是全宗上下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悍不畏死地发起了反扑。
“这些星月宗的疯子!”一名玄天道宗的元婴初期长老,被数道集火攻击逼得手忙脚乱,狼狈地避开一道从阵法中射出的粗大火龙,心中暗骂不已。
而在战场的边缘,宗门不起眼的角落,刘三和王岩带着一群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内门弟子,正鬼鬼祟祟地忙碌着。
“三哥,都布置妥当了!”王岩抹了把汗,压低声音对刘三道。
刘三眯着小眼睛,看了一眼主战场方向,又瞧了瞧他们身前几处隐蔽的阵法节点,嘿嘿一笑:“好!苏师兄先前指点我们改造的这几处迷踪阵和缚仙阵的变种,平日里用来抓兔子都嫌大材小用,今日,便让玄天道宗的龟孙子们尝尝鲜!”
这几处阵法,本是宗门防御体系中不太起眼的部分,苏辰在研究护山大阵时,曾顺手指点过他们几句,如何利用现有材料,巧妙地将几处小型阵法勾连,形成连锁反应。当时刘三和王岩只当是苏师兄随口一提,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大用场。
“听我号令!”刘三神情一肃,“等那些杂碎被主峰的攻势逼得向我们这边溃逃时,就给他们来个狠的!让他们知道,我星月宗,处处都是陷阱!”
果然,没过多久,玄天道宗的队伍在星月宗主力的正面强攻下,开始出现混乱。一些被重点照顾,或是实力稍弱的修士,本能地想要向战场的侧翼迂回,试图减轻压力。
“就是现在!放!”刘三瞅准时机,厉声喝道。
随着他的命令,王岩等人立刻催动了那些经过改造的阵法。
“嗡——嗡——”
几处原本平静的地面,陡然间光华闪烁,一片片迷雾凭空升起,迅速笼罩了数十丈的范围。那些冲入迷雾区域的玄天道宗弟子,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变换,方向感尽失,如同无头苍蝇般乱闯起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清路了?”
“有埋伏!小心脚下!”
紧接着,地面之下,一道道土黄色的光索毫无征兆地蹿出,如同灵活的毒蛇,缠向那些修士的脚踝。
“啊!我的脚!”
“不好,是束缚阵法!”
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些小型阵法,威力或许不足以对金丹后期乃至元婴修士造成致命威胁,但胜在隐蔽突然,数量众多,且相互配合。一时间,玄天道宗的侧翼攻势顿时受阻,不少弟子被困在迷雾中,或被光索缠住,行动大受限制,成了星月宗其他弟子远程攻击的活靶子。
刘三和王岩等人见状,更是精神大振,指挥着手下弟子,利用地形和阵法的掩护,不断地对陷入困境的玄天道宗弟子进行骚扰和偷袭,时不时丢出一两张威力不俗的符箓,或是催动几件低阶法器,打得对方苦不堪言。
虽然他们造成的直接杀伤有限,但这种无处不在的袭扰,却极大地牵制了玄天道宗的兵力,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节奏,使得玄天道宗的修士们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应付这些“苍蝇”,原本严密的阵型也因此出现了更多的破绽。
玄幽老祖与冷月寒激斗正酣,他本以为能迅速解决这个金丹女修,却不料对方那圣洁的力量对他克制极大,一时间竟难以拿下。此刻又察觉到自家队伍后方传来的混乱,以及整体攻势的迟滞,心中愈发暴躁。
“一群饭桶!”玄幽老祖怒骂一声,攻向冷月寒的招式更加凌厉。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女子,然后彻底摧毁星月宗的抵抗意志。
冷月寒的压力陡增,她银牙紧咬,守灵圣力催发到了极致,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圣洁的月华之力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一次次艰难地抵挡着玄幽老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她口角已经溢出一缕鲜血,但她的眼神,依旧清亮而执着。
她知道,自己多坚持一息,宗门便多一分希望,苏辰……也多一分生机。
而此刻,坠落在主峰一处僻静角落的苏辰,身躯被碎石和尘土半掩。他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那枚裂开了一道缝隙的混沌金丹,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然而,一直被他佩戴在胸前,此刻沾染了他鲜血与尘土的神秘玉佩——混沌衍天珠,在苏辰坠地之后,竟悄无声息地嵌入了他胸口的皮肉之中,微微散发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温润光芒。
一股比先前更为精纯,也更为磅礴的清凉之意,开始从玉佩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缓缓渗入他破碎的经脉,滋养着他几近枯竭的丹田,特别是那枚濒临破碎的混沌金丹,正被这股力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修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