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转眼间日子就像被按了快进键般飞驰而过。
窗外的梧桐树从嫩绿转为深翠,又渐渐染上金边。
楚天文原本打算搬回季府住,毕竟那里有专业的营养师和保姆团队,连卧室都提前改造成了适合孕妇居住的恒温环境。
但季清月却执拗地摇头拒绝了。
“那里像个精致的金丝笼。”她靠在楚天文的肩头小声嘟囔:“连喝口水都有人递到嘴边,感觉自己一点自由都没有。”
楚天文理解她的坚持。
这个八十平米的小窝虽然比不上季府的奢华,但每一处都浸透着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厨房墙上还留着第一次做饭时溅上的油渍,沙发扶手上有个被猫咪抓破的小洞,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他们惯用的洗衣液香气。
这些细碎的日常,才是真正让人安心的“家”的味道。
家里的三位毛茸茸成员似乎也察觉到了女主人的变化。
哺乳动物怀孕时分泌的孕激素,像是一种无声的魔法。
对人类而言,这种激素让季清月周身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不是香水刻意营造的花果调,而更像是阳光晒过的棉被混合着新鲜牛奶的温暖气息。
每次楚天文从背后环抱住她时,这股气息就会顺着鼻腔直抵大脑皮层,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保护欲。
“别闹...”季清月第无数次拍开楚天文不安分的手,却被他趁机将整个人圈进怀里。
楚天文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就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而三小只的反应就单纯得多。
它们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只是本能地感知到女主人体内正在孕育新生命。
作为与人类共生的忠实伙伴,三小只似乎天生就懂得要守护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女主人。
每当季清月在屋里走动时,它们总会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靠得太近造成困扰,又不会离得太远失去照应。
这种默契的守护姿态,让住在楼下的朱琴容和钟红颜都啧啧称奇。
“你们家这三只小家伙可真是成精了。”钟红颜端着果盘走进客厅,正好看见小黑蹲在距离季清月两米开外的地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主人的一举一动。
小花和小白则分别守在阳台和厨房的入口处,活像三个训练有素的护卫。
朱琴容放下手中的孕妇营养品,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小黑的脑袋,却被它灵巧地避开。
“本来还担心宠物会影响孕妇。”钟红颜转头对正在泡茶的楚天文说:“看它们这么懂事,倒是我们多虑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小只的毛发在光线中泛着健康的光泽——小黑油亮的背毛像缎子般顺滑,小花雪白的胸脯蓬松如云,而小白那身银灰色的皮毛则闪烁着珍珠般的光彩。
虽然已经过了快速生长期,但它们的身形都比初见时壮实了不少。
最大的小黑站起来也不过及膝高,体型与普通的田园犬相仿,完全不会给人压迫感。
“妈,你们就别操心啦。”季清月慵懒地靠在孕妇枕上:“农村里猫狗满地跑的时候,也没见谁家孕妇出过什么事。”
她朝蹲在茶几旁的小花眨了眨眼,那只花猫立刻竖起尾巴尖,发出细软的‘喵呜’声作为回应。
楚天文端着茶壶站在一旁,嘴角挂着无奈的微笑。
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家里,关于孕期养宠物的争论自己根本没有发言权。
看着亲妈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只能耸耸肩,做了个“我也没办法”的口型。
鱼缸里的鱼依旧悠哉地游弋着,对家里发生的变化毫无察觉。
它们绚丽的尾鳍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偶尔会好奇地凑近玻璃,打量着这个正在为新生儿做准备的家庭。
与通人性的三小只不同,这些冷血的小生灵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经常喂食的主人最近总爱守着那个不爱喂食的主人。
“疫苗都打全了,驱虫也定期做。”季清月掰着手指细数:“每周还带去宠物店做专业清洁...”
“不会再出什么事情的。”
楚天文忍不住笑出声,换来妻子一记娇嗔的白眼。
他走到鱼缸前,撒下一把饲料,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争相抢食。
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家里,或许只有这些没心没肺的鱼儿,还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吧。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淌过,季清月的孕期症状开始逐渐显现。
最初是毫无征兆的失眠——明明白天被楚天文宠得像个公主,婆婆每天变着花样准备营养餐,连三小只都格外温顺体贴,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银色的网格,季清月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发呆。
身旁的楚天文睡得正香,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却还是惊醒了浅眠的丈夫。
“又睡不着?”楚天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温热的手掌已经习惯性地抚上她的后背。
“嗯...”季清月把脸埋进枕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身心都处在最舒适的状态,大脑却像台失控的计算机,不断弹出各种毫无关联的思绪。
有时是突然想起童年某个模糊的片段,有时又开始担忧宝宝未来的教育问题,甚至会在凌晨三点突然思考宇宙的尽头在哪里。
好不容易熬过失眠期,情绪波动又接踵而至。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楚天文正讲着公司新项目的进展,却见季清月抿了抿嘴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老公,你能不能别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的很头疼。”
楚天文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孕妇嘛,宠着就好了。
这几天季清月会忽然表现的很烦躁,楚天文都快习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书房成了季清月的避风港。
每当那种无名火涌上心头,她就会把楚天文推出门外,然后‘砰’地关上门,独自对着毕业论文发泄自己的情绪。
令人意外的是,这种状态反而让她的论文进展神速——那些无处安放的焦虑和烦躁,全都化作了论文上的灵感。
“再有一周就能提交了。”某天早餐时,季清月难得心情愉悦地宣布这个消息。
楚天文刚露出欣喜的笑容,却见妻子的表情突然凝固——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怎么了?”楚天文立刻放下手中的豆浆,紧张地凑过去。
季清月摆摆手,做了个深呼吸:“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反胃。”
虽然症状还很轻微,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真正的考验,孕吐期就要来了。
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季清月的孕吐高峰期偏偏撞上了毕业答辩的日子。
楚天文看着季清月早晨刷牙时干呕到眼角泛红的模样,眉头拧成了结。
如果答辩现场季清月强忍不适——那该有多难受?
“要不...”楚天文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时轻柔了八度:“跟学校申请延后答辩?”
楚天文说着,帮季清月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反正以季家的关系,这种合情合理的调整...”
话还没说完,季清月就猛地直起腰,用毛巾狠狠擦了把脸。
镜中的她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格外坚定:“不用。”
楚天文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被季清月用沾着水珠的指尖抵住了嘴唇:“放心啦,答辩最多四十分钟,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个玩笑并没能缓解楚天文的忧虑。
楚天文看着季清月倔强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直到答辩当天清晨,他还在玄关处来回踱步,时不时检查包里是否备齐了柠檬糖、薄荷膏和呕吐袋。
三小只似乎也感知到紧张的氛围,小黑甚至叼来了自己的玩具老鼠,放在季清月的答辩资料旁边。
“走啦走啦!”季清月踮脚在楚天文紧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或许是想要为顺利答辩从楚天文身上讨一讨福气。
与此同时,朱琴容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这位雷厉风行的丈母娘,今天要带楚天文去办理他自己的提前毕业手续,还有送季清月去毕业答辩。
“别担心。”朱琴容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女婿魂不守舍的样子。
“清月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倒是你,堂堂天清AI创始人,居然还觉得需要靠季家的关系才能提前毕业?”
事实证明,楚天文确实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当他们走进学院的行政楼时,院长亲自迎了出来。
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教授,此刻脸上堆满了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楚天文愣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专业领域的影响力早已超出想象。
那些被各国智库引用的算法模型,那些改变传统分析模式的创新理论,都让“提前毕业”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尽管提前毕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楚天文还是精心准备了几份毕业论文选题,打算给母校涨一涨脸面。
《卡塔外交实力构建对中东权力格局与华夏的影响分析》
《全球互联网治理中的华美欧技术权力竞争分析》
《气候危机中的气候殖民主义对全球碳排放权分配的政治经济学分析》
《北约与俄在乌战争中的认知叙事争夺战分析》
这四个课题,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会议室里,几位校领导传阅着这些选题,眼镜片后的目光越来越亮。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室内愈发安静。
突然,分管科研的副校长轻咳一声,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意味深长的节奏。
“小楚啊...”副校长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些选题都非常精彩,但是...”
副校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狡黠的眼神:“为什么不能全写呢?”
楚天文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
“全写?”
“您知道这些课题每个都需要...”
“我们可以特批延长你的毕业时间!”院长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楚天文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空调温度开得太低。
他望着眼前这群两眼放光的学术大佬,恍惚间仿佛看到一群饿狼围住了肥羊。
但转念一想——这些课题确实都是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多写几篇既能提升学术影响力,又能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积累更多教育资源。
“好吧。”最终楚天文叹了口气。
说这话时,楚天文的余光瞥见窗外有只麻雀正在啄食梧桐果,突然很羡慕这种不用写论文的自由。
等楚天文抱着厚厚一叠参考资料走出行政楼时,季清月已经坐在长廊的石凳上等了近一小时。
她正低头翻阅着他的选题清单,孕期的肌肤在阳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般莹润。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谈妥了?”她眯着眼睛问道,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慵懒的猫。
楚天文快步上前,手指自然地穿过她的指缝。
触到掌心温暖的瞬间,他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原处——季清月的脸色比早晨好了许多,眼底也没有强忍不适的阴影。
“嗯,不过接下来有的忙了。”楚天文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文件袋,突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昨晚某个小坏蛋装睡的时候,是不是说要吃糖醋排骨?”
季清月的耳尖立刻红了,她作势要打他,却被楚天文灵巧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