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苏璃的手还攥着我胳膊，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浸透的衣袖传来，混着锁链断裂时那股子铁腥气，直往喉咙里钻。
“顾郎，”她的声音发颤，“裂缝里的动静……比刚才大了三倍。”
我咬着后槽牙点头。
混沌灵识在识海里翻涌，像被人用钝刀刮着脑仁。
刚才用灵识硬融锁链时透支的精神力还没缓过来，现在每“看”一眼四周，都像有人拿细针往眼球里扎。
但我必须看——
通道顶的石缝里渗出幽蓝荧光，那是机关触发前的征兆。
我盯着左前方第三块青石板，上面有道极浅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停！”我猛地拽住苏璃手腕，她的惊鸿剑差点划破我的衣袖，“脚下第三块，别踩。”
韩枫扶着洞壁喘气，他额角的血已经结成暗红的痂，听见我说话立刻弯腰去摸腰间的雷符。
“我来探路？”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铜盆。
“别用雷法。”我扯下腰间的储物袋，摸出块碎玉扔过去。
玉片刚碰到那块青石板，“咔”的一声，整面石壁突然弹出半尺长的淬毒尖刺。
尖刺上的绿汁滴在地上，冒起滋滋的青烟。
苏璃的指甲又掐进我肉里，这次我没觉得疼。
她盯着那些尖刺，喉结动了动：“无间山的机关……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早就算好了。”我盯着尖刺缩回石壁的轨迹，混沌灵识顺着尖刺的凹槽往上爬，“引我们进裂缝，逼我们走这条通道——这根本不是逃生路，是屠宰场。”
韩枫的雷符在掌心噼啪作响：“那怎么办？总不能回头？”
回头？
我侧耳听了听身后。
裂缝里的锁链声已经近得像在耳边，偶尔还夹杂着某种类似兽类的低嚎。
刚才传送阵启动时，储物袋里的无间令突然发烫，现在还贴着大腿灼得慌。
我猜得没错，我们触发了某个更古老的封印——欲封无间，先祭己身。
这八个字刻在锁链上时，就注定了我们是祭品。
“跟紧我。”我弯腰捡起块碎石，沿着石壁的纹路轻轻一敲。
嗡的一声，左侧石壁裂开道半人高的缝隙，“机关的枢纽在左边，刚才的尖刺是幌子，真正的陷阱在这儿。”
苏璃的惊鸿剑嗡鸣出鞘，替我照着亮：“你怎么知道？”
“灵识能‘看’到机关的脉络。”我抹了把脸上的汗，精神力又开始抽痛，“但撑不了多久。”
通道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着肋骨。
苏璃走在最前面，剑尖挑起地上的碎石探路；韩枫断后，雷符在掌心捏得发皱。
我们像三只被线牵着的木偶，一步一步往通道深处挪。
“顾尘！”苏璃突然停住。
她的剑尖正指着脚边一块凸起来的石砖，砖缝里渗出暗红液体，“血？”
我蹲下去闻了闻，腥气里混着铁锈味。
混沌灵识顺着液体往上攀，穿过石砖，钻进石壁——然后我僵住了。
“是修士的血。”我摸了摸石砖边缘的刻痕，“至少三百年前的。”
苏璃的剑刃在血渍上划出火星：“三百年前也有人走这条路？”
“可能和无间令有关。”我站起来，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储物袋里的令牌刚才闪了，和锁链上的刻痕一样。”
韩枫突然扯了扯我衣袖。
他盯着我们脚边，那里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青藤，正顺着我们的鞋缝往上缠。
“这藤……”他刚要抬脚，藤条突然收紧，像活物似的勒进他脚踝。
“别挣扎！”我抓住他手腕，混沌灵识扫过藤条——根须里裹着细小的倒刺，越挣扎扎得越深。
我摸出腰间的匕首，顺着藤条的纹路划了道小口，“苏璃，用火！”
惊鸿剑的火浪扑过来时，我听见藤条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韩枫踉跄着后退，脚踝上的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
“走！”我拽着他往前冲。
通道顶的石屑开始往下掉，裂缝里的轰鸣声已经变成了震动，连石砖都在发抖。
刚才那些尖刺又弹了出来，这次不是半尺，是三尺。
苏璃的剑舞成银花，替我们扫开刺尖；韩枫咬着牙捏碎雷符，炸碎挡路的藤条。
“还有十步！”我吼道。
混沌灵识已经快撑不住了，眼前开始冒金星。
我能“看”到通道尽头的出口，月光从那里漏进来，像条银色的线。
“五步！”苏璃的剑尖挑飞最后一根尖刺，“顾郎，抓住我！”
地面突然裂开条缝。
我感觉苏璃的手在滑，韩枫的雷符炸在脚边，碎石溅得满脸都是。
我们跌跌撞撞扑向出口，风灌进衣领的刹那，我听见身后传来山崩似的闷响——通道塌了。
月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等我缓过神，才发现我们站在片荒草地上。
远处是连绵的山影，近处却围着七八个黑袍人。
他们的脸藏在帽檐下，腰间挂着和锁链同纹路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无间卫。”苏璃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追过来了。”
我数了数人数，七个。
合体期的有三个，剩下的是元婴。
韩枫的雷法已经见底，苏璃的灵气也耗了大半。
我摸了摸脚踝的伤，混沌灵识勉强能护住心脉，但打硬仗……
“那边！”韩枫突然指着左前方。
荒草深处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爬满藤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走！”我拽着他们往洞口冲。
黑袍人的法诀已经念起来了，风刃擦着苏璃的发梢飞过，在她耳后划开道血口。
她反手掷出惊鸿剑，剑刃穿透最前面那个黑袍人的胸膛，血溅在荒草上，像朵开败的花。
山洞里的霉味差点呛得我咳嗽。
苏璃反手拍上洞门，用灵气封死；韩枫靠着石壁喘气，手里还攥着半块雷符。
我摸出阵盘，指尖发抖地结印——防御阵需要三重，第一重困敌，第二重缓伤，第三重……
“顾郎。”苏璃突然按住我的手。
她的指尖沾着血，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敌人的，“你伤得太重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脚踝。
刚才锁链断裂时的伤还在渗血，混着刚才摔的擦伤，裤脚已经成了暗红色。
“没事。”我扯下衣角简单包扎，“先撑过这波。”
洞外传来撞击声。
防御阵的蓝光闪了闪，勉强挡住第一波攻击。
韩枫突然抬起头：“他们好像没急着冲进来。”
“在等增援。”我用混沌灵识扫了扫洞外。
果然，远处又有五道身影往这边赶，其中两个气息比之前的更沉——是化神期的。
苏璃的惊鸿剑嗡鸣着飞回她手里：“那怎么办？总不能困死在这儿。”
我没回答。
混沌灵识顺着山洞往里探，越往深处，冷意越重。
洞壁上好像刻着什么，模模糊糊的，像锁链，又像某种符文。
当灵识扫过最深处那块凸起的岩石时，我突然顿住了——
岩石背面有个凹痕，形状和储物袋里的无间令一模一样。
“韩枫，守好洞口。”我站起来，扯了扯苏璃的衣袖，“跟我来。”
她盯着我：“你又要冒险？”
“可能是生机。”我摸出无间令，它在我掌心发烫，“刚才锁链上的刻痕，传送阵里消失的令牌，还有这山洞……”
洞外的撞击声更响了。
防御阵的蓝光开始闪烁，像将熄的灯。
苏璃看了眼洞口，又看了看我，咬了咬牙：“我跟着你。但顾郎——”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心口，“你要是再敢拿命开玩笑，我就把你捆起来丢传送阵里。”
我笑了笑，往前走去。
混沌灵识在识海里翻涌，疼得我眼眶发酸，但我必须看清前面的路。
洞壁上的刻痕越来越清晰，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山洞里回响，混着洞外越来越近的法诀声，像敲在心上的鼓。
那块岩石就在眼前。我举起无间令，对准凹痕——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吼。
防御阵的蓝光“啪”的一声碎了。
韩枫的雷符炸响，苏璃的惊鸿剑出鞘，金属交击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但我没回头。
我盯着无间令和凹痕契合的瞬间，感觉有股热流顺着手臂窜进识海。
混沌灵识突然变得清晰，像被泼了盆冷水的脑子。
我“看”见岩石后面有个暗格，暗格里放着本泛黄的古籍，封皮上两个字被灰尘盖住了，但我认得出——
“无间。”
洞外传来苏璃的清喝：“顾尘！”
我把无间令按进凹痕。
暗格“咔”的一声弹开。
古籍的封皮被我掀开，第一页上的字让我血液凝固——
“欲解无间，先承其厄。”
洞外的打斗声突然变得很远。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苏璃喊我名字的尾音，听见古籍里传来锁链轻响。
混沌灵识在古籍上扫过，那些字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钻进我识海。
“顾尘！”苏璃的手拽住我后领，“他们破阵了！”
我合上古籍塞进储物袋，转身时撞得岩石直晃。
苏璃的剑刃上沾着血，韩枫的雷符已经捏碎，正抄起块石头砸向冲进来的黑袍人。
“走！”我拽着他们往山洞更深处跑。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脚下的路却越来越陡。
混沌灵识还在识海里翻涌，刚才看到的古籍内容像团火，烧得我喉咙发紧。
前面的路突然断了。
我们站在悬崖边，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的黑袍人举着法诀逼近，月光从洞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在我储物袋上——那里鼓起块，是刚藏进去的古籍。
苏璃把我护在身后，惊鸿剑的寒光映着她染血的脸：“顾郎，我护你跳下去。”
我望着深渊里翻涌的黑雾，又摸了摸储物袋里的古籍。
混沌灵识突然“看”到深渊底部有座青铜台，台上刻着和锁链一样的纹路。
“跳。”我抓住苏璃的手，“可能……能找到答案。”
她没说话，只是握紧我的手。
韩枫骂了句脏话，却还是站到我另一边。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抬脚——
身后传来黑袍人的惊呼。
风灌进耳朵的刹那，我听见储物袋里的古籍发出轻响，像有人在说：
“欢迎来到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