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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山紧绷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心脏还在狂跳,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看清了身后的人——是方红玉。

她只穿着贴身的单薄里衣,乌黑的头发有些散乱地铺在枕头上,脸颊因为炕热泛着淡淡的红晕,在朦胧的月光下,眉眼如画,唇色嫣红。

褪去了平日的青涩和怯懦,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柔美。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水汪汪地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依恋。

“你……你在这儿干嘛?”

陈青山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惊悸,他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却被她抱得更紧。

“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方红玉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般的扭捏:

“我……我看你回来的晚,怕炕凉,就……就想着给你暖床……”

陈青山又气又无奈,心里那点被惊扰的恼火,和对她不知分寸的责备。

在对上她那双纯净又带着执拗的眼睛时,又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说了多少次不用你这么干!暖床暖床!你是个大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好了好了,快回去!”

他伸手去掰她环在腰间的手。

然而方红玉却像藤蔓一样缠得更紧了。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着陈青山的眼睛。

月光在她眸子里流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哥哥……我不在乎名声!”

“我……我想伺候你!我想当你的媳妇!我想一辈子跟着你,伺候你!”

陈青山被她这直白的告白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方红玉见他没立刻推开自己,仿佛受到了鼓舞,急切地表白着:“我的命是你给的!没有你,我早就饿死冻死在逃荒路上了!”

“是你把我捡回来,给我饭吃,给我衣穿,给我地方住,还把我当家里人……我……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就只有这个人,这颗心!”

“我想好好伺候你!给你做饭,给你洗衣,给你暖被窝,给你生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干!给你做什么都愿意!”

她的话语冲击着陈青山的理智。

他看着眼前这张在月光下美得惊人的脸,听着她毫无保留的倾述,心里没有一丝旖旎。

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感动,有心疼。

更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

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人也回到了平时的陈青山。

“大眼儿,你听着。我救你,不是为了要你的身子,更不是为了图你报答!”

“我把你带回来,是看你可怜,是想给你一条活路,是把你当妹妹,当家人!懂吗?我只拿你当妹妹!”

“妹妹?”

方红玉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不要当妹妹!哥哥……你是不是嫌我丑?嫌我……”

“不是!”

陈青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跟你丑不丑没关系!你很好看!但这不是一回事!”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你对我,是感激,是依赖,不是男女之情!听话,快回去睡!”

“你要是……你要是真想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哥会给你留意,找个踏实可靠的好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绝不会委屈你!”

他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决心。

但方红玉非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不小了!我都十七岁了!村里这个年纪的姑娘,好多都当娘了!”

“我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不是感激!不是依赖!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女人!”

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隔着单薄的里衣。

“哥哥,你天天忙前忙后的,为屯子操心,为家里操劳,都没人好好照顾你……我想伺候你!我想照顾你!”

“哪怕……哪怕不要名分都行!我就想这样,早上给你端尿盆,晚上给你暖被窝,睡觉时帮你……”

“够了!别说了!”

陈青山猛地低喝。

他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那些话正撩拨着他竭力维持的理智防线。

“快出去!现在!立刻!你是我妹妹!我只把你当妹妹!听见没有?!”

他用力去掰她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臂,这次用了真力气。

“再不走,我真生气了!”

方红玉被他突然爆发的严厉吓住了,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她还想说什么,还想再磨一磨。

但陈青山的目光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只好松开手,甚至顾不上穿好散落在炕沿下的鞋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仓皇逃出了房间。

陈青山僵坐在炕上,听着隔壁传来那极力压抑却依然清晰的哭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烦闷席卷而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躺回被窝。

被窝里,属于方红玉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皂角和少女体香的馨甜气息,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得他心烦意乱,坐卧难安。

一夜……难眠。

翌日。

天刚蒙蒙亮,陈青山还在睡梦里。

家的灶房已经飘出了炊烟和食物的香气。

家人知道陈青山昨夜睡得不安稳,便没有去打扰他。

堂屋里,一家人正围坐在炕桌边吃早饭。

陈雪梅正利落地给妹妹陈小满整理着旧书包,嘴里念叨着:

“……路上滑,走慢点,看着点道儿!别跟二狗子他们瞎疯跑!听见没?”

她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从小满试图藏到背后的书包里,揪出了蜷成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的赤狐“馒头”。

“呀!”

小满惊呼一声,小脸垮了下来。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带馒头去学校!”

陈雪梅又好气又好笑,把一脸懵懂的馒头放到炕上。

“它去了能干啥?跟你一起听课?吓着先生还是扰乱课堂?赶紧的,吃了饭麻溜上学去!”

小满撅着嘴,不情不愿地扒拉着碗里的糊糊。

临走时,对着姐姐做了个大大的鬼脸,气哼哼地说:

“姐真小气!略略略!我放学找大山哥告状去!让他管管你!”

陈雪梅被她气笑了,作势要打她屁股:“小丫头片子!赶紧走你的!”

陈小满咯咯笑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雪梅摇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

她转身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把昨晚蒸好的几个白面馍馍和一罐咸菜装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

房檐下,陈有仁正裹着那件形影不离的军大衣,抽着旱烟。

看着小女儿跑远的身影,又看看忙碌的大女儿,忍不住打趣道:

“雪梅啊,东西都给你拾掇好了,今儿个……真不去找大山啊?人家昨个儿忙活一宿,累够呛呢!”

陈雪梅的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跺了跺脚,嗔怪地瞪了父亲一眼:“爹!你……你瞎说啥呢!谁……谁要去找他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飞快地把那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布袋系好口,提在手里,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门。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匆忙和雀跃。

陈有仁看着大女儿消失在院门口,嘿嘿笑了两声,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转向灶台那边。

“我说,你俩这一大早就在那儿嘀嘀咕咕啥呢?”陈有仁好奇地扬声问道。

只见李彩凤和方红玉正凑在灶台前,一边刷着碗筷,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李彩凤闻声回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去去去!抽你的烟去!女人家的事儿,你个大老爷们儿少打听!该喂猪喂猪去!别在这儿碍眼!”

陈有仁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笑了笑,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背着手溜达着出门去了。

见男人走了,李彩凤赶紧拉着方红玉往灶膛后暖和的地方又凑了凑。

“大眼儿,你刚跟娘说的……是真的?青山他……他真就那么狠心?都那样了……还不肯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