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内侍高声唱喏,“北狄使臣到!”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殿门。
只见几名身着北狄传统服饰、身形魁梧的使者大步走入殿中。
为首的大汉正是北狄王子拓跋烈,身材异常高大,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草原民族的剽悍之气。
几人用略显生硬的官话朗声道,“叩见大秦陛下!”
他们行的是北狄礼节,姿态不卑不亢。
“免礼,赐座。”萧祁的声音沉静。
拓跋烈起身,目光扫过皇室女眷席位。
他的视线猛地定在柔嘉公主身上。
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如同草原上的狼锁定了猎物,甚至微微停顿了片刻。
殿内气氛骤然微妙地紧绷起来。
柔嘉公主显然感受到了这令人不适的目光。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搁在膝上的手紧紧攥住了裙裾。
她垂下头,避开那灼烫的视线,肩膀却微微颤抖。
不少大臣皱起了眉头,北狄王子如此直勾勾地盯着公主,实在太过失礼。
几位宗室亲贵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江晚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担忧地看着柔嘉公主,又下意识地望向高座上的萧祁。
只见他面色依旧沉稳,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攥紧。
梅锦柔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身旁萧乾也十分不悦。
忽然,一道清朗沉稳的声音响起,““各位使臣远道而来,想必对我大秦风物人情尚有诸多不知之处。”沈彻的声音清晰悦耳,回荡在大殿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彻从容起身,一撩绛紫官袍下摆,步履沉稳地走向殿中,在拓跋烈面前站定。
“在草原之上,勇士们见到最美的马驹会忘情凝视,视之为无上荣耀。”
他微微一顿,语气依旧温和,“我朝民风含蓄,尤其注重尊卑上下,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
依我大秦礼法,臣子觐见公主,当垂首敛目,以示恭敬,万不可直视,此乃君臣大义,亦是尊卑之别。”
沈彻说着,目光坦然地迎向拓跋烈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脸上笑容依旧,“王子初来乍到,一时不知我朝规矩,情有可原。但既然身在大秦,该当入乡随俗,亦是邦交之谊,王子以为如何?”
他话音未落,已顺手从旁边宫人托盘中取过两杯酒。
一杯递给拓跋烈,一杯自己举起。
姿态从容优雅,“沈某斗胆敬王子一杯。”
拓跋烈看着眼前这个斯文俊朗却言辞凌厉的首辅,又瞥了一眼高座上面沉如水、眼神冰冷的萧祁,脸上的狂妄之色终于收敛了几分。
他终究还是接过了沈彻递来的酒杯,扯了扯嘴角,“沈首辅,言之有理,是小王失礼了。”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彻也含笑饮尽,姿态从容地退开一步,“王子海量。”
随即对高座上的萧祁躬身一礼,无声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沈爱卿所言,正是大秦礼法之本。”萧祁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沈彻的出面和这番敲打,已让拓跋烈实实在在地碰了个软钉子。
拓拔烈敛眸,扬起唇角,学着沈彻对柔嘉公主深揖一礼,“是小王唐突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柔嘉公主正失神地回想着沈彻方才的神态,心中泛起片片涟漪,因着拓拔烈的一句话,吓得瞬间回神。
她端正身体,视线落在拓拔烈身前的地砖上,语气清亮,“拓拔王子能尊重我朝礼仪,实乃幸事,无需自责。”
拓拔烈听着她娇柔的嗓音,浑身肌肉不由倏然紧绷,还是大秦女子娇媚可人,笑着抬首望去,“多谢公主体谅!”
柔嘉公主被他深沉的琥珀色瞳眸盯着,不由瑟缩了一下,随即垂眸不再理会他。
拓拔烈眉尾微挑,压下心中的悸动转向御座,“小王诚心求娶大秦柔嘉公主,求陛下允小王个机会!”
沈彻端坐席上,目光深邃地落在拓拔烈的身上,虽面色无恙,在桌下的一双手早已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江晚卿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心下焦灼,就怕萧祁点头。
明明对柔嘉公主有情,表哥到底在想什么!还不快些拦下!
一时间,萧祁进退两难。
一国公主任天下儿郎求娶,但应下与否全凭帝王心思。
这拓拔烈说得委婉,分错拿捏的极好。
他无法否决,可要让他应下......
萧祁看向柔嘉公主,见她正对自己微微摇头。
“拓拔王子能有这份心,朕心甚慰。”萧祁面上挂着淡笑,眼底依旧冰冷一片,“只是,柔嘉公主乃朕最看重的皇姐,朕已允过让她亲择驸马,这事朕也做不得主!”
拓拔烈一听,哪能不知这是推脱之词,当即大笑道,“都说陛下疼柔嘉公主,果不其然,小王有信心让公主对我情根深种,心甘情愿下嫁!”
“拓拔王子既然如此有信心,朕便翘首以盼了!”
这番话,让殿内揪着心的几人,顿时皆松了口气。
周遭觥筹交错,杯盏相击,一片祥然和气。
“沈首辅真是品貌非凡琼林玉树......”
“若能得他青眼,此生无憾矣!”
一道饱含缠蜷情思的目光,深深地望着沈彻,秦霜蔑视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子,沈彻,她势在必得!
见沈彻起身,江晚卿急忙跟着也走了出去。
萧祁余光瞥到,吩咐陈泰,“派人跟着。”
冷风卷起雪花,甚是刮人脸。
沈彻站在檐下,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他懒得回头去看,直到熟悉的软糯声叫着‘表哥’。
他才转身温声道,“天冷,你怎么出来了?”
江晚卿眉眼弯弯,“我不是担心表哥,万一这雪地里出来个雪妖精,把你拐走了怎么办!”
“又浑说!”沈彻说完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望着漆黑的天幕。
江晚卿又抬脚往前凑近几步,声音极低地问道,“表哥,你,可愿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