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澈的双臂都在颤抖,他喜极而泣,但还不等旁人捕捉到眼角的晶莹,他便将泪收了回去。
“一定是因为方才你的脑袋撞到树干了。”他用温热的掌心,轻轻为她揉着额头上的红肿。
云清婳羞赧地避开了他的触碰,“多谢殿下的好意,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裴云澈一怔,他困惑地收回了手。
“殿下,我为何在这里?您能否送我回相府?”她颤颤巍巍地起身。
裴云澈扶着她,担心地问:“蛮蛮,你当真想不起来了?方才你被山匪掳走了。”
“啊?”她的小嘴微张,眼中尽是惶恐。
“多谢殿下营救。”她恭敬的福身。
裴云澈霎时便明白了。
看样子,蛮蛮失忆了!
裴墨染上前,故意站在二人中间,将他们分开,“皇兄,还请你自重!”
他转过身,担心地上下打量云清婳,柔声问:“蛮蛮,受伤没有?疼不疼?嗯?”
他伸出手,想要牵云清婳的手。
可云清婳如同见了洪水猛兽,连连后退,声音激动:“别碰我!”
裴墨染一愣,他看到手上未干的血渍,霎时像是想明白什么。
他扯出抹笑,“好好好,我知道了,真是娇气!”
他从袖中拿出帕子,将手上的血仔仔细细擦干净。
“走吧。”他朝云清婳走去,二话不说就要牵她的手。
“登徒子!你想做什么?”云清婳急忙躲到裴云澈身后,攥着他的袖口。
她的双眼泛红,怯弱得像一只小白兔,“殿下,救救我……”
裴墨染的心咯噔一响,他的剑眉紧锁,俊逸的面孔霎时变得凶悍暴戾,“蛮蛮!你在做什么?”
“住口!谁允许你唤我小名?我乃云家嫡女,我爹是当朝丞相,你一个登徒子,休得放肆!”云清婳面容一凛,轻声呵斥。
明明声音细得跟奶猫似的,可偏生有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疏离感。
裴墨染心里有些受伤,他也反应过来了,“你……不记得我了?”
“我平生最厌恶手染鲜血之人!我们根本不曾相识,我怎会记得你?”云清婳的小脸透着鄙夷。
裴墨染的心像是被生生撕开。
裴云澈嗤嗤地笑了,他柔声说:“蛮蛮,这是肃王。”
“肃王?”云清婳嘟着嘴,小脸霎时变得懊恼、委屈,“见过肃王,方才多有冒犯。可就算您是王爷,也不能碰姑娘家的手啊。”
“……”裴墨染深深的凝着她,心坠到了谷底,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凉了。
裴云澈低下头,温柔地望着云清婳,旁敲侧击地问:“蛮蛮,你可记得最近是什么日子?”
她垂下眼睫,双颊泛出粉红色,羞赧道:“是……我与殿下快要成婚的日子呀。”
裴云澈嘴角的笑弧不断加深。
裴墨染的心更痛了。
也就是说,蛮蛮的记忆停留在一年前,她跟裴云澈感情甚笃之时。
而那时,蛮蛮还没有见过他。
“蛮蛮,你失忆了!你已经嫁给我了!”裴墨染忍不住说道。
他想要把云清婳从裴云澈身后抓来。
可才上前几步,云清婳就面色惊恐,吓得抱住了裴云澈的胳膊。
裴云澈伸出另一只手,示意裴墨染留步,“墨染,你吓到蛮蛮了!你明知道蛮蛮不记得你了,你怎可恫吓她?”
“我……”裴墨染像是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只能巴巴地望着她,委屈、难过的情绪在心头碰撞。
“殿下,我真的失忆了吗?”云清婳抬起头,看着裴云澈。
仿佛天下间,她只信任裴云澈一人。
裴墨染的心又疼了。
裴云澈犹豫了下,还是颔首,“对。”
“那我真的嫁给肃王了吗?”她又问。
裴云澈的眼神中有些伤感,他颔首。
云清婳像是天塌了,眼泪扑簌簌地落,“殿下,云家是家道中落了吗?我爹被下狱了吗?不然我怎么可能嫁给肃王?”
裴云澈的舌尖都尝到了苦涩。
当初,正是因为云家太过鼎盛,他才不敢娶啊。
裴墨染的心更难受了。
他势单力薄,不受皇上宠爱,也难怪蛮蛮会如此嫌弃。
这的确称得上——下嫁。
“是真的。”裴云澈的声音喑哑。
云清婳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骗人!我明明还没嫁人,我明明已经绣好了喜服,要嫁给您……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裴云澈心疼地看着她,“蛮蛮,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嗯。”云清婳牵着他的衣袖,死死不撒手。
裴墨染气得双目冒火,“皇兄,本王会带蛮蛮看大夫,就不牢你挂心了。”
“殿下……”云清婳眼眸湿漉漉的望着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裴云澈的面色一沉,下定了决心,“墨染,蛮蛮怕你!有本王在,她会好很多。”
“你应该不想蛮蛮被吓到吧?”
“……”裴墨染想反驳,却无从说起。
最后飞霜来了,她死劝活劝才把云清婳劝上了马车。
回到肃王府,裴墨染召了府医来看病。
所有府医均得出结论,“云侧妃这是脑袋受了撞击,颅内生出瘀血压迫经络,导致失忆了。”
裴墨染暴躁的低吼:“少废话!怎样才能治好?”
府医均束手无策,只开了缓解头痛的药方。
最后裴墨染提剑要砍他们脑袋,府医才吓得说:“王爷,让云侧妃心情愉悦,多带她看看熟悉的人事物,或许能刺激云侧妃恢复记忆。”
这些话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
裴墨染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要多久云侧妃才能恢复记忆?”
“呃……这……”
“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三年五载,甚至有人一辈子都……”
裴墨染一脚踹翻了桌子,“滚!”
他一声怒吼,回荡在寝殿中。
众人吓得跪地俯首,大气不敢喘。
暖帐中,云清婳吓得浑身哆嗦。
裴云澈连忙捂住她的耳朵,他柔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殿下……”她噙着泪,感动依恋的望着他。
裴云澈的唇角掀起一抹笑。
其实,蛮蛮失忆了也好。
这样,就能把曾经的不愉快忘掉,只记得他的好就够了。
飞霜在旁边悄悄对云清婳竖起了大拇指。
主子的演技真牛啊!
难怪能将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皇兄,你该走了!”裴墨染上前,死死盯着裴云澈的手。
他恨不得将裴云澈的手给砍掉!
裴云澈这个伪君子,怎么敢用脏手碰蛮蛮的?
这个下三滥,居然想趁机撬墙角!
“蛮蛮,我明日再来看你。”裴云澈心疼的说。
云清婳一脸不舍,她用手背揩去眼泪,委屈的点头,“殿下,慢走。”
“嗯。”裴云澈深深的看着她,心中也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