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这个承诺,几个孩子上私塾越发有动力。
除了楚勇平。
楚勇平还是一如既往偷懒,用郭先生的话来说便是“孺子不可教也”。
好在一起的谢景澜深受郭先生喜爱,福宝也用功上进,连带着楚勇平也能得到几分好脸色。
经学阶段的内容远比开蒙期难上许多,即便只是背诵“四书”理解其深意,就花费两年的时间。
谢景澜在私塾一马当先,是郭先生的得意弟子,因为福宝年龄最小又是女子,也颇受郭先生照顾。其余弟子勉勉强强通过测试,其实楚勇平通过得异常辛苦。
“娘,我上私塾也有五年的时间,同龄人都已在集市上积累经验,我不能再在私塾耗费时间了!”
云丽儿一手划着算盘,头也不抬敷衍道:“然后呢?”
楚勇平一拍桌子下定决心般厉声道:“我要跟着你做生意,这私塾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去了!”
话音刚落,一手有力的手从后方伸出,一把拽起楚勇平的耳朵将人提起。
“臭小子,敢这样跟你娘说话皮痒了是吧?”从楚二勇肌肉绷起的手臂就能看出,这力道实打实的不轻,疼得楚勇平呱呱叫。
“疼疼疼!爹我错了!”
云丽儿将算盘推到一边,单手扶着额头露出很疲惫的样子,语气不耐烦道:“消停会儿成么?”
屋内点着两盏油灯,暖色的光印在人的脸上显得温柔又疲惫,院子传来楚雪梅自言自语声音,站在牛棚跟老年聊得不亦乐乎。
楚勇平捂着被拧的耳朵委屈巴巴地看着云丽儿,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一副不给结果不离开的阵势。
“哎。”云丽儿叹出一口气,低沉着嗓音问:“当真想好了?”
“嗯!”楚勇平疯狂点头。
“不后悔?”
“不后悔!”
看到一丝希望的楚勇平为了能说服云丽儿,将自己这次测试差点不过关的事添油加醋说出来,真是伟大目的补习给自己抹黑。
云丽儿只能无奈地同意:“既然如此,明日咱们一同去拜访郭先生,带上谢礼好好跟人说清楚,往后你便跟着我。”
楚勇平眼里迸发出兴奋的金光,激动地应下:“诶!”
隔日,郭先生得知楚勇平准备离开私塾回家帮忙后,第一反应是问:“谢景澜呢?”
云丽儿一愣,莞尔一笑道:“景澜和福宝会继续在私塾念书。”
郭先生这才放下心。
也因为郭先生的举动,让云丽儿更加确信,楚勇平果真不是读书的料,可惜了前面五年的时间。
福宝则感到很惋惜,以后再也不是三人组了。
“景澜,以后便只有你和我来私塾了,你不觉得寂寞吗?”
谢景澜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刚写好的字帖放到面前晃了晃,不在意道:“不会。”
福宝“啧啧”两声,小声嘀咕一句:“无情。”
“我怎么就无情了?”谢景澜放下字帖解释道:“他只是不上私塾,又不是离开家,还不是会日日见面,有什么可寂寞的。”
即便是这般,福宝心中却生出一抹疑惑:“景澜,若是以后我也不在私塾,那你会寂寞吗?”
谢景澜神情一怔,这不用设想,只需回忆几年前福宝偷溜上船,他与楚勇平相处的那两个月,寂寞不至于,空虚又太夸张。
“会觉得无趣吧。”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这个词。
至少以前他以为,生活和谁过都一样,却在福宝离开的两个月里,他才明白,有的人就宛如炒菜时的盐或醋,少了便会觉得不好吃。
福宝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
而这句话在福宝听来,误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陪玩的玩伴,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结束了一天学习,两人散学回家后便收到来自京城的信件。
“一定是天启哥寄的!”
福宝激动地拆开书信,没注意到信封上的烫金。
一眼扫去,信笺上是一如既往工整的字迹,却能明显看出下笔时的用力,似乎在传递什么情绪。
她攥着信笺的指尖微微发颤,淡红的指间在米白宣纸上晕开淡红。树头的臭橙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门口的风铃响成一团。
读到某段时,福宝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她突然捂住嘴轻笑,露出激动的神色,连带着半边绯红的脸颊:“这......”
“信里怎么说?”谢景澜随口问了句,以为只是普通的保平安,回头却看到福宝抑制不住喜悦的神色。
“考上了!天启哥他考上了!”
谢景澜眉头一皱,无数猜想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一个答案上:“莫非......”
福宝突然跳起身,眼尾弯成两钩月牙,握住谢景澜的手一起转圈高兴得不能自己。
“停!停下!”谢景澜试图去挣脱福宝紧抓的手,但担心误伤到她,便只能依着她转圈。
听到声响的林二娘从房屋里走了出来,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福宝松开谢景澜的手飞快冲到林二娘跟前,将信握在对方的手心中:“娘,天启哥考上状元啦!”
林二娘柔情的眉眼瞬间睁大:“什、什么?”她忙着翻开信笺,看清上面的字后又震惊地看向福宝。
“你说的可当真?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真的真的!”
林二娘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攥着烫金喜报踉跄冲进屋中:“中了!天启中了!”她声音发颤,脚拌在门槛上差点摔倒也全然不顾,喜报边角被手汗浸得发皱。
大堂里的楚老爷子打翻了茶盏,“当啷”磕在桌上。
林二娘跪在楚老爷子跟前,将信件递到楚老爷子面前:“天启终是摘了那魁首!”
楚家人得知此喜讯后,纷纷感到难以置信,激动兴奋之后便是自责。
“苍天不负有心人,天启在外这般受苦受难,终究是有成果。”云丽儿激动的眼角挂上泪珠。
“啊,天启争气。”楚二勇揽过云丽儿的肩轻拍以示安慰。
楚大勇坐在木椅上手拿信笺久久无法回神,即便不识字也来回翻开,粗糙的手颤抖地轻拂过书面,紧抿着唇只能看到绷紧的下颌线。
林二娘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来到院子,对着苍蓝的天空连连磕头,额头撞得青砖咚咚作响:“列祖列宗保佑!我儿终是摘了那魁首!”转身时眼角还挂着泪,却又笑出了声。
福宝也喜极而泣,将林二娘扶起身挤进她的怀里:“娘,我们,我们到京城去给天启哥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