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遥遥传来,淹没在暴雨声中。皇城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被鲜血唤醒。
子时三刻,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被暴雨笼罩的皇城。
养心殿外,值守的老太监李全倚着朱漆柱子打盹,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咳咳咳——”
殿内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接着是茶盏落地的脆响。李全一个激灵惊醒,慌忙推开殿门:“陛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永和帝伏在龙案上,明黄的龙袍前襟沾满暗红的血迹,案上的奏折被染红了大半。皇帝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案角,指节泛出青白色。
“来……人……”永和帝艰难地抬头,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传……太医……”
李全转身就要喊人,殿门却在这时“砰”地一声被踹开!
狂风裹挟着雨丝呼啸而入,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燕昀手持滴血长剑,缓步踏入。
“父皇子时召见儿臣,所为何事?”燕昀的声音温柔得诡异,剑尖的血珠滴落在金砖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永和帝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强撑着直起身子:“逆子!你……”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喷溅在案前的《山河社稷图》上,将锦绣河山染得猩红。
燕昀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轻轻放在龙案上。瓷瓶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父皇近日龙体欠安,儿臣特意寻来了良药。”他的手指缓缓抚过瓶身,指尖沾了些许瓶口的白色粉末,“南疆进贡的雪灵芝,最是滋补。”
永和帝死死盯着那个瓷瓶,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下毒?!”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父皇误会了。”燕昀叹息着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剑上的血迹,“这药,儿臣可是亲自试过的。”
他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就在三日前,父皇赏赐的那盏碧螺春里。”
永和帝浑身一震,突然想起三日前家宴上,燕昀确实当着他的面饮尽了那杯茶。
当时他还暗自欣慰这个儿子终于懂得孝顺……
“畜生!”皇帝猛地挥袖,案上的瓷瓶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白色粉末洒在金砖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燕昀不慌不忙地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父皇何必动怒?”他指尖被瓷片划破,鲜血滴在粉末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太医不是说,您这病最忌动气么?”
殿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燕昀半边脸庞。
那张与永和帝年轻时极为相似的脸上,此刻满是令人胆寒的平静。
“朕早该……早该废了你!”永和帝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踉跄着跌回龙椅。他颤抖的手指向殿外,“来人……来人啊!禁军……咳咳……”
燕昀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猛地抬手,长剑出鞘的寒光映在皇帝惨白的脸上。
“可惜,晚了。”
剑锋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长剑贯穿永和帝的胸膛,剑尖从后背透出,深深刺入龙椅的靠背。
鲜血顺着剑身上的血槽喷涌而出,溅在燕昀的蟒袍上,与原本的金线刺绣融为一体。
永和帝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枯瘦的手指抓住剑刃,掌心立刻被割得血肉模糊,却仍死死盯着燕昀,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父皇想说什么?”燕昀俯身凑近,声音轻柔,“是说儿臣大逆不道?”他缓缓转动剑柄,锋利的剑刃在皇帝胸腔内绞动,“还是想说……您后悔让我监国?”
永和帝的瞳孔开始涣散,抓着剑刃的手渐渐松开。最后一刻,他的目光越过燕昀的肩膀,望向殿外电闪雷鸣的夜空,仿佛看见了什么。
燕昀抽回长剑,鲜血顺着剑刃滑落,在金砖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花。
永和帝的身体缓缓前倾,最终伏在了龙案上,额头抵着那幅被血染红的《山河社稷图》。
“陛下!”李全瘫软在地,老泪纵横。
燕昀甩了甩剑上的血珠,缓步走到龙案前。他伸手,轻轻合上永和帝仍睁着的双眼,低声道:
“父皇,您该歇息了。”
殿外暴雨如注,雷声掩盖了宫变的一切声响。燕昀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德全,忽然笑了:
“李公公,去敲景阳钟吧。”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该宣布……新君登基了。”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外,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汉白玉台阶上,溅起一朵朵惨白的水花。殿前广场上,黑压压跪满了文武百官,他们的朝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却无人敢动分毫。
“吱呀——”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飘散而出。燕昀一步步踏出殿门,明黄龙袍下摆沾着暗红血迹,在雨水中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陛下——驾崩——!”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雨幕,带着几分不自然的颤抖。所有侍卫、宫人齐刷刷以头抢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燕昀站在高阶之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他缓缓展开手中那道明黄圣旨,朱砂玉玺在闪电照耀下红得刺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疾大渐,传位于秦王燕昀,即日登基。钦此。”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百官心头。
雨幕中,年过七旬的张阁老颤巍巍抬起头,花白的胡须滴着水:“殿下,陛下昨日还召老臣商议漕运之事,怎会突然……”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燕昀阴鸷的眉眼:“张阁老。”他缓步走下台阶,绣着金龙的靴子踩在水洼里,“质疑遗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老臣不敢!”张阁老重重叩首,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是先帝昨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