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廉讲述的思路,立刻引起了石碑中那一缕意念的沉思。
这思路的观点,倒是颇为新颖。
为何天神要治罪?
其实无关对错,纯粹是所做的事情损害到了天道的利益!
既然这逐月城的人都注定要永远被囚禁了,那如果坚持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按照你的意思,那还是要提倡反抗这天道吧?”那意念沉吟道。
“反抗?为何要反抗?”
陈廉莞尔道:“我们又不欠这天道什么,为何所作所为,都要看天道的脸色,在这一套既定的规则里求生?”
“当你生在这世间的时候,就注定了要受制于这个规则中,不想被天道制约,除非你能飞升上界,成为他们的一份子。”那意念也嗤笑了一声。
陈廉沉默片刻,忽然道:“顺者昌逆者亡,既然摆脱不了,那可否走一个中庸之道,比如说,非暴力不合作!”
“非暴力不合作?”那意念又怔了怔。
“以和平对抗暴力,以公义对抗不义!”
陈廉凝声道:“换言之,就是当面对自己战胜不了的强权时,又不想顺应强权的规则去当牛做马,那索性遵循本心去生活。”
“打个比方,朝廷鼓励老百姓多生育,本质上统治阶级希望有源源不断的下等人供他们奴隶驱使,给他们纳钱粮,给他们优越的生活提供保障。”
“作为一个普通百姓,自然是忤逆不了丁点的,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裤裆子,不再生儿育女,不再传宗接代,自己过好一辈子。”
那意念质疑道:“人不传宗接代,那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都说苟活了,还能有什么意义?”陈廉反问道。
那意念一窒。
“我很久以前就想过一个问题,人来到这世上,就必须要为了生存而吃苦忍受吗?”
陈廉缓缓道:“后来我懂了,人生不过就是一场体验罢了,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到最后终究免不了一死,死之后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所以与其关心传宗接代,倒不如想好如何最大限度的过好这一生。”
“世间凡人延续了亿兆年的生存法则,而你这凡人,居然有这般奇特的见解。”那意念似乎又来了些兴致。
在这个封建特色的时空,这种想法,自然是离经叛道的。
但在另一个繁荣昌盛的时空,却早已大行其道了,大家都管这种方式叫躺平!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不生也是一种美德,当一个人在这世间饱受苦难,为何还要将苦难延续给下一代?就连动物都知道遇到生存危机时该停止生育。”
陈廉苦笑道:“关于传宗接代的问题,千人千面、各有观点,我只是以此举例阐述一个道理,我们有时候没必要拘泥于既定的规则里,只要不直接挑战规则,尽可以不配合、自顾自。”
“而逐月城的人,当初是做了什么触怒了天神,晚辈无意打听,只是想说,如果你们做的事换一个相对苟一点的方式,会不会更稳妥。”
话语落下,高台上陷入了沉寂。
过了许久,那石碑中的意念说道:“孩子,在上面写出你的想法吧。”
接着,石碑上的那个问题消失了。
陈廉就从炎煌兽上跃下来,踱步来到了石碑前。
然后,他举起手,在石碑上写下了一段话:
“仁与不仁,皆是虚妄。”
“吾即众生,众生即天。”
这些字落在石碑上后,渐渐焕发出了光芒。
光芒再次旺盛,但全没了刚刚的锋芒之意!
当陈廉被光芒笼罩后,只觉得沐浴在一股温流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感知蔓延到了这片意念世界的每一处!
他甚至发现了阿离站在高台下的期望目光。
“你说得很不错,甚合吾意。”
那一缕意念发出轻松满意的笑声:“我大约明白了,你为何能有这般机缘了,想来你的确是有资格获得炎帝的衣钵传承。”
“谢前辈谬赞。”陈廉心头一松,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这个意念的认可,达成了契合。
“这把剑就交给你了,但是吾希望你能记住约定,有朝一日帮逐月城的人离开那个牢笼。”那一缕意念说道:“但吾允许你在具备挑战天道法则的实力之前,先我行我素的苟活着。”
陈廉试探道:“前辈,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一个铸剑师罢了,不值一提。”石碑中的意念说道:“而这把剑,当初也还未命名,本该是炎帝提名的,现在就交给你想一个好名字吧。”
陈廉沉吟片刻,道:“那便叫【众生剑】吧。”
“众生剑,好名字!为众生挥剑斩破一切不公,当年的炎帝也是这般的志向。”
那意念又感慨了一声,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陈廉正想再试着喊一声,忽然意识一晃,像是被强行拽离了一样。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回归了躯体。
井中月依旧宁静的漂浮在眼前。
宛若黄粱一梦。
然而,在陈廉的脑海里,已然多了一把形状奇特的剑!
……
皇城。
观星台上。
那位监正望着皓月,脸色愈发凝重。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发现皓月中的那个缺口,忽然被补上了!
但片刻后又消失了。
“不是幻觉,而是倒映。”监正喃喃道:“那遗落在人间的大道碎片被拾获了,而且就在京都!”
“到底是何人,有这般绝世机缘,居然能拾获大道的碎片,据说上一个天命人,还是上古时的炎帝。”
接着,监正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星象,掐指测算,沉吟道:“这大秦的气运本就濒临耗竭了,若是皇帝能获得这个大道碎片,社稷还能转危为安,但当今皇帝显然没这资格。”
“若是此人是忠良倒也罢了,若是乱臣贼子,那这千年大秦也差不多要就此终结了。”
“唉,我都快寿终正寝了,还赶上这乱世开启,罢了,暂且管不了那么多了。”
监正一甩袍袖,咂嘴道:“先收个好徒弟,将衣钵传下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