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大怒,提着腰刀说道:“正是你爷爷,想死的过来试试!”
杨元嗣看那领头的汉子身材高大,满面风霜,穿着一件破羊皮袄,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
他穿的破旧肮脏,只有外面一罩衣像是辽军的衣甲。
元嗣正小心戒备,想不到那汉子却在他面前扑通跪了下来,说道:“对面可是杨寨主?我等仰慕已久,恨不得见!”
“今天遇见正是缘分,恳请收留我们入伙!”
杨元嗣第一反应是有诈,自己不会有这么大的名声吧?
他小心的将那大汉扶起来,说道:“我就是杨元嗣,只是现在我们这般田地,如何接纳你们入伙?”
那大汉皱眉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请移步。”
元嗣将信将疑跟着他们走了五六里山路。
只见密林间突然出现一座山谷,其间有十来座木屋。
大汉将景川安排在一间木屋之中,安排了一个伴当给他治伤,
七巧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这边大汉生起了火,又拿了一坛子酒。
杨元嗣喝了三碗酒,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听那大汉自报家门。
那人叫辛兴宗,祖上是大唐的贵族。
到了辽人统治渤海的时候,家道道衰败,成了破落户。
为了生计,到了他们这一代,只能依靠给辽军做杂役才能勉强糊口。
辛兴宗他们的工作是给辽国皮室军养马,说是军人,其实是养马奴。
元嗣袭击的那座马场就是其中之一。
辽军中也分三六九分,最高贵的是契丹的贵族,其次是普通契丹骑兵。
再其次是那些早年就追随契丹的渤海杂胡。
堂堂大汉男儿反而成了最低等的那一层,备受压迫。
现在有地的汉人成了了少数,大多数的汉人不是契丹地主的佃户就是毫无人格的奴隶。
年轻一代基本都是在契丹军中做牛做马,能混口饱饭就不太容易。
尤其耶律延禧继位以后,辽国的统治越来越严酷残忍。
最近听说北方女真崛起,南院大王打算将全部汉军征发,去东京战场抵御金国的进攻。
去的人十不归一,全做了炮灰。
有压迫就有反抗,整个渤海地区的汉人纷纷起事,山寨林立。
辛兴宗他们就在被征发之列,马上就要去辽阳送死。
汉军们私下商议不如拼死一搏,死也死的壮烈。
只是这群人都是低级军汉,没有能成事的人,只敢暗中准备。
辽军眼看起义势头猛烈,派了耶律大德前来镇压。
他的皮室军战斗力强悍,加上最喜欢收买叛徒,从内部瓦解各大山寨。
不到半年的时间耶律大德就剿灭了十几个大寨,辽阳府的城墙上挂满了人头。
杨元嗣听了这些话,也理清了其中大体的脉络。
三草驴的背后之人,应该就是那个耶律大德。
杨元嗣想了想,对辛兴宗说道:“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到了万不得已再来找我。”
辛兴宗点头称是,留下了两个人照顾元嗣的起居,返回马场去了。
景川当天夜里就发起烧来,明显是是伤口感染了。
现在这个医疗条件,有没有抗生素,只能靠身体素质硬撑过去。
杨元嗣在床边守了他一夜。
景川晚上说些胡话,第二天清醒后喝了一碗粥,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七巧洗干净脸,将头用头巾包了起来,在床边照顾景川。
元嗣询问他事情的经过,跟自己想的也差不多。
他们出寨后不久,三草驴的几个手下突然返了回来。
说是寨主大获全胜,让山寨里准备庆贺宴席。
寨里的人都没有怀疑,谁成想他们偷偷打开了寨门,放辽军进寨。
寨子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景川骤然之间也无法应对。
只能护着七巧杀出重围,两人逃了三十多里,还是被巡逻的辽军抓住了。
好在景川有先见之明,提前将七巧扮作一个邋遢小厮,才免于受辱。
杨元嗣拍着他的肩膀,嘱咐他好好养伤,来日方长。
景川紧紧握住他的手,沉声说道:“阿哥一定要等我伤好,亲手报仇。”
七巧也哭着说道:“阿公他们死的太惨了。”
杨元嗣也想起了老卧龙寨里的人物,也是黯然神伤。
刘十三看他三人意志消沉,说道:“等咱们砍了耶律缺大德和三草驴的脑袋再哭也不晚!”
三人在这小小寨子里面安定下来,杨元嗣也开始分析目前的处境。
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必须要有自己的创业团队。
刘老三,朱重八莫不如此,自己开始的方向没有错,只是心太急了。
兵贵精不贵多,将贵忠不贵勇。
这个小山谷叫作赤凤谷,没有瞎虎岭山寨那样显要。
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隐蔽,除了谷口一条路,四周都是茫茫树林。
作为一个小而精的山寨再好不过了。
辛兴宗他们的忠心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他们有一个其他山贼都没有的优势。
他们每一个人都马术高超,是合格的骑兵。
杨元嗣想到了民国时候东北土匪顶级战斗力:马匪。
他想组建一支全部都是骑兵的马匪,人数不要太多,但是必须精锐。
现在的主要目标是低调的积累财富,然后渡海回登州。
又不是要攻城掠地,以前想着人马多多益善,纯粹是路线错误了。
大雪已经停了,眼看就要到年底了。
辛兴宗带着几坛子酒来探望元嗣,羞愧的说道:“寨主见谅,要过年了,兄弟们家里也实在困难,只搞到了这几坛酒……”
杨元嗣却哈哈大笑,搞的辛兴宗莫名其妙。
辛兴宗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应该比杨元嗣大一些。
不过他从小在辽军中作苦役,形成了思维定式。
杨元嗣提出要去抢点儿年货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自己是要做强盗的,这就开始上道了啊?
杨元嗣让他挑个为富不仁的契丹地主,不要离大城太近。
辛兴宗一拍大腿,这还用挑吗?
沸流河两岸的地主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他跟元嗣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最后两人敲定了,莫昆桑员外一家。
莫昆桑倒没有作恶多端,主要是他家巨富,又住在城外。
由于这是辛兴宗第一次打劫,显的莫名兴奋。
杨元嗣嘱咐他这次要挑选武艺和骑术都相当出色的人手。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要绝对忠诚,这样三十个就够了。
辛兴宗本来就是个性格沉稳的人,听了杨元嗣的嘱咐更是小心谨慎。
花了三天时间才凑齐了三十人,每人都有自己的马匹。
杨元嗣加上刘十三一共是三十二骑,金乌弓太过显眼,杨元嗣这次干脆就没带。
他们都用黑布蒙了面,杨元嗣严令不要乱杀无辜,以抢劫钱财为主。
一路上杨元嗣仔细观察,这些人的骑术果然都很精纯。
辛兴宗甚至还有闲暇指导刘十三的姿势哪里有错误。
三十二骑转进如风,一天的时间跑了二百多里。
到达庄园的时候,莫昆家上下正在准备过年呢。
辛兴宗一马当先冲进了大门,其他人一拥而入。
刘十三对于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立马就关上了大门。
庄园内也有十几个护院,那领头的刚要上山搭话。
辛兴宗一刀正剁在他面门上,血流了一地。
庄里其他的人吓的话都不敢说,待在原地。
元嗣看辛兴宗行事沉稳,想不到出手却是如此狠辣。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只是想不到这莫昆桑员外胆子也着实不小。
他对着元嗣拱手道:“不知各位好汉求财还是要命?”
杨元嗣笑道:“我与员外素无仇怨,只是借些金银好过年。”
那莫昆桑也笑道:“如此最好好,我这别院里的金银全给大王,只求放过我们性命。”
元嗣挥了挥手,说道“感谢员外,我们只取金银,年货粮食全部不动。”
莫桑员外指挥庄客们,不一时竟然真的将金银之物全部拿出,在台阶下堆了一地。
刘十三和辛兴宗将金银全部装入四个口袋之中。
杨元嗣朝着莫昆员外拱了拱手,山寨众人上马呼啸而去。
那庄园里的都管赶忙说道:“主人,赶快报官去吧?”
员外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