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江雪发现，南初晴在笑，她绝对在笑，虽然她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但她看到她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有时，她还会故意用手挡住唇瓣，不让她看到她逐渐扩大的笑意。
照江雪逐渐说不下去，她本来就没有信心，越说越没底。索性不说了，她赌气似得坐在床上。
南初晴向前倾，一只手放在膝盖一只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问：“怎么不说啦？”说完，她低头笑了下。
照江雪狠狠瞪着她，她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没什么好说的。”照江雪没好气地说，“反正，你爱上当就上当去，我不理你了。”
南初晴笑了，盯着她追问：“你为什么要理我？”
“你是我老板啊！”照江雪说的理所当然，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也小了下来，“要是你被人骗了，坐牢了或者破产了，对我都不好，你知道的，我很穷。”
“原来是这样。”南初晴垂了垂眸，原来是这样。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可是你的贴身助理，得保证你的安全。”嗯，没错，她给自己晋级了，现在她不是单纯的助理了，是贴身的助理。
这么一想，感觉还挺不错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许自己再努努力，没准真能攀上高枝。
哈哈~到时就大富大贵……
照江雪笑了，南初晴看着有点渗人，她直起身，稍微远离她一点。
她还在笑，南初晴忍不住打断她，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哈，没有了。”照江雪说。
“那我先出去，家皓还在外面。”
“他还没走啊！”
“嗯。还有点事没谈完。”南初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笑着站起来，走“我先出去。”她说。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你师弟的事，要我跟他说一下吗？”
“呃……”照江雪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当初武生的确跟她说过喜欢上一个学长，但并没有跟她说过已经在一起了。
有一阵子武生一直在说那个学长的事情，还说只要两人在一起了，就一定会告诉她，还要带来给她看。可惜最后也没看到，想到这里，照江雪也站起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去吗？”她要去看看，武生喜欢的男孩是什么样的人。
“嗯。”南初晴点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去，庄家皓已经抽了四根烟了，客厅烟雾缭绕，看到她们一起出来，他连忙灭了烟，又站起身伸手挥了挥。
庄家皓疑惑地看着南初晴，南初晴回头看着照江雪，照江雪也看了看她，又看向庄家皓。
这个人，就是武生喜欢的人。黑皮体育生，很俊，武生一直说自己是颜控，会喜欢他也很正常。
照江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又想看武生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又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庄家皓也是警察，武生也是警察，他应该知道，一个人走夜路有多危险，既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他会让他自己回家，哪怕他送一送武生，他也不会遇害。
照江雪无法与他共情，她甚至有点怨恨他。
“我给你介绍一下。”南初晴走在两人中间，对庄家皓说，“这位是照江雪，你男朋友的姐姐。”说着看向照江雪，“他就是庄家皓。”
照江雪笑冲他笑了笑，笑的有些咬牙切齿。
庄家皓整个人都懵了，“啊？”他望向南初晴，满是疑惑。
“武生，是我弟弟。”照江雪严肃地说。她看着庄家皓，有种家长看着自己孩子男朋友的威严。
“姐姐？”庄家皓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照江雪。两人长得完全不像，照江雪是个极致的美人，相比起来武生长得就很普通。他很快反应过来道：“你是他在孤儿院的姐姐？”
“孤儿院？他跟你说的？”
庄家皓仔细回想，武生的确没有说过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是他自己以为的。
的确，武生也许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庄家皓记得，武生曾跟他说过，他不是天生的孤儿，他小时候因为兔唇被父母抛弃过好几次，最后一次，妈妈把他扔到大山里，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迷路的时候，遇到个女孩，是她把他带回去的。
庄家皓看向照江雪，他记得照江雪和浩旷是同届，年龄顶多差三岁。不可能是她捡到他，这么说，武生是在她们家长大的。
看到照江雪因为他说孤儿院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庄家皓连忙解释道：“武生没说过他在孤儿院长大的，是我自己以为的。他说过他被父母抛弃了，我就以为……抱歉，是我太自以为是。”
“这么说的话，我一开始也以为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南初晴笑着看她。
认真的吗？照江雪皱眉，难怪说有钱人不食人间烟火呢，那个年代，在她们那个山旮旯地方，哪有什么福利院孤儿院的，要是捡到个小孩，实在找不到家人，就只能看谁家要孩子给送过去。要是没人要这个孩子，那他只能去做小流浪汉。
“他是在道观长大的，是我把他捡回家的。”照江雪没好气地说，“我是我们道观里第一个孩子，他是第二个，虽然我们一样大，但论辈分，我就是他师姐。”
“哦~原来是这样。”难得看她生气，南初晴哄着说。
照江雪小声哼哼，回眸上下打量一眼庄家皓，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好了，配不上她家武生。
“好了，过来坐。”南初晴说。
“哦。”照江雪心有不满，还是乖乖走到南初晴旁边坐下。她不想坐在南初晴右边的，但她更不想坐在庄家皓旁边。
南初晴给她倒了杯茶，照江雪没喝，反问庄家皓：“你真的跟武生在一起了？”
“嗯。”
“在一起多久了？”
这一问问到庄家皓的痛处，他一下就笑了。
照江雪皱起眉，心中的不满更大了。他真的喜欢武生吗？他长得挺俊俏的，看着就像个花花公子。
武生是真喜欢他，照江雪记得，大三的时候，为了给喜欢的人买礼物，他连续吃了两个月的泡面，还接连打了好几份工，只因为对方说好想要一条hmors的领带。
省吃俭用好久，好不容易攒够钱，却因为观里突然需要钱，他只好把攒下来的钱都给师傅转过去。最后买不起领带还找她哭了好久，照江雪为了安慰他，不得不陪他到商场的专卖店买了条款式差不多的，虽然不是名牌，但也要两百多块钱……
想到这照江雪愣住了，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庄家皓脖子上，就是那一条！照江雪眼眶瞬间就红了，领带跟他浅绿色的衬衫，完全不搭。
她低下头，领带的颜色依旧很深，只是看起来很老旧，可以看出佩戴的人非常爱惜它。
他是真的喜欢武生。
照江雪的目光落到茶盘那颗圆滚滚的茶宠上，南初晴正往它身上浇水。她倒茶的动作很优雅，只是那茶不应该浇在茶宠身上，应该浇在她身上，洗一洗她这颗以貌取人的心。
庄家皓搓了搓脸，急不可待的拿过南初晴端来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时轻轻说道：“我刚跟他在一起，他就出事了。”
“……”
“我早知道不应该电话跟他表白的，我就应该跟他一起回去的。”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低着头看着空空的茶杯，又深深吐了口气。
“那有什么早知道。”南初晴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悔也没用。”如果真有早知道，她就学堂哥跳楼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低迷，三人都不说话了。南初晴一杯一杯的冲茶，照江雪和庄家皓就一杯一杯的喝。过了会，庄家皓整理好心情，摆摆手，说：“不喝了。”
“要走了？”南初晴问。
“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庄家皓盯着她。
“没有啊。”南初晴一脸清冷。怎么还不走，不会要留下来吧？她还有话要问照江雪。
“我还没打算走。”庄家皓说，他还没达到目的。
“那你还想说什么？”南初晴问。看到庄家皓瞄了照江雪一眼，南初晴道：“自己人。”
有什么事要说的？还不能让人听到，照江雪才刚从武生的事情走出来，又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有点毛，她可不想知道那么多事。
要是关于武生的事，那就更不能听了，她答应过师傅的，虽然没有发誓，但违背师命也同样得不到祖师爷保佑的。
到时可能会死得更惨。
“我，可以回避。”照江雪举手。
好可爱，南初晴看着她，眼底笑吟吟的，看到她起身要走，她连忙说：“在这里坐着。”说着，又给她冲了杯茶。
照江雪也不想喝了，奈何南初晴又给她冲了杯，她不得不继续喝。
庄家皓看着南初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道说，不会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想说什么？”南初晴又问。
跟我说话就冷冷清清的，跟她说话就细声细语的，真的吗？庄家皓向后侧了侧。
南初晴没去理会他探寻的目光，她其实想制止他给他解释，可一旦她做了，那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跟我合作。”
南初晴摇摇头。
“为什么不跟我合作？”庄家皓执着地说，“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样的吗？你现在处境也不好吧，我都知道，奶奶已经把南鸿信叫回来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为什么非要你去浙城，为什么非要提拔南柳壶，你还不清楚吗！”
“南鸿信是谁啊？”照江雪弱弱开口。南柳壶她知道，策划部总监，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整天穿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像是古板的人，实际上说话油嘴滑舌的。
“我二叔的二儿子。”南初晴沉下脸，这件事二叔跟她说过，没想到庄家皓也知道，这么说的话，除了她不知道外，其他人应该都知道了。
连外人都知道的事情，却不敢告诉她！
哼~
南初晴气笑了。
“嗯？”照江雪不解。
“她奶奶现在最看好的接班人。”庄家皓补充说。
“现在？”照江雪不解，“以前的不行吗？”南初晴不是很厉害吗？她也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说她不行！
气人！
“不是不行……”庄家皓说，他看向南初晴，见她脸色阴沉，便没再说下去。
“那是？”照江雪也跟着他一起看着南初晴。
“奶奶最看好的接班人不是我。”南初晴转头看她，笑了下，“是我堂哥，不过他跳楼了。”
“啊……抱歉。”
“他没死，就是残废了。”南初晴说。
“哦~”
“跟死了也差不多吧。”庄家皓见她自己说了，便接话说，“他现在不是在精神病院里住着？一年能出来几次？一次？两次？”
“不知道。”南初晴冷冷地说。
“疯了？”
“嗯。”庄家皓点头，还挺让人觉得惋惜的，那个孩子，很聪明。
“为什么会疯？”照江雪问。
“被她奶奶逼的。”庄家皓说。庄家皓跟照江雪说话没那么大的压力，每次看向南初晴，总要被她的眼神压一头，所以能跟照江雪说庄家皓更愿意跟她说。
“哈？”
“她奶奶就是个……严苛的老太太，非常严苛，对他们，很严厉。”庄家皓一边说一看南初晴的脸色，见她什么也没说，才继续说，“你看我跟她，我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实际上，从小到大，我就今晚跟她说的话最多，对吧。”不跟南初晴说话还不知道，原来她真挺严肃的。
“呃……”照江雪更不懂了。
“她家老太太很严厉，对小孩子培养很苛刻。我记得你好像从小就没有参加课外活动，每天不是在补课就是在补课的路上。”有时候还会看到她身上带着伤。
小时候不懂，现在想想，南初晴还怪可怜的。身边也没一个亲人，总是由司机接送，听说家里只有个保姆和司机，还不能跟她接触，也不知道她怎么没有疯。
庄家皓想，换成自己，肯定会疯。他只是因为性取向与别人相反，就在家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可她是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
南初晴没说话。她在想二叔今晚跟她说的话：
“奶奶将鸿信叫回来了，她要换掉你了！鸿信那个孩子跟他哥哥不一样，他做事情心狠手辣，你若不想看到家族企业落到他手上，就得赶紧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奶奶要叫他回来，她总不能阻止吧。
“你知道，二叔是支持你的。如果需要，二叔可以帮你找人。”
二叔说的很诚恳，南初晴看着他，心里冷笑，他说南鸿信心狠手辣，他自己更甚。虎毒尚且不食子，二叔竟提出可以帮她找人做掉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人，她怎么敢信！
再说二叔可是她第一个从核心团体里踢出去的人，他表面和气，对她也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骂得最凶的就是他了。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南初晴根本不会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