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场里,贺寒就去找相熟的村民借来了村里那台宝贝的拖拉机。
他和杨海费了老大劲,才把两头最壮实的肥猪给弄上车绑好,送去了供销社。
王建国亲自带着供销社负责收货的同志,仔细验看了板车上的两头猪,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够肥实!精神头也好!杨柳同志,贺寒同志,你们这猪养得确实好!”
随后,两人跟着王建国去了办公室。
只见王建国拿出前两日就拟好的合同,“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字。”
杨柳和贺寒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条款,跟之前谈好的都一致。
见没有什么问题,贺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建国也盖上了供销社的红章。
一式两份,一份供销社留底,一份交给了贺寒收好。
王建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贺寒。
“这是剩下三千块钱的尾款,你点点。”
三千块!
贺寒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
他没有当场拆开细数,只是点了点头,“王主任,我们记下了。”
王建国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道:“按照合同,你们以后就五天送一次,每次两头,时间尽量固定在早上,我们这边也好安排。”
“您放心,我们保证按时按质送货!”杨柳连忙接口保证道。
王建国又叮嘱了一句。
“贺寒同志,杨柳同志,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这两头猪,品质确实没得说,但咱们签的是长期合同,后面的货,可不能掉链子。”
“要是哪天你们送来的猪,肉质差了,或者分量不足,我们供销社是要担责任的!到时候,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的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贺寒黝黑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王主任,您放心。”
“我们拿出来的东西,肯定对得起签下的合同。砸自己招牌的事儿,我们不会干。”
王建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严肃缓和下来,又恢复了笑容。
“好!有贺寒同志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合作愉快!”
又客气了几句,两人这才走出了供销社。
“贺寒哥。”杨柳侧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去供销社里面买点东西吧?给婶子带点,也给杨海哥捎点吃的。”
贺寒嗯了一声,脚步一转就朝着供销社的食品部走去。
两人去买了些点心跟糖果,才走了出来。
路边一个挂着国营照相馆牌子的门脸映入了杨柳的眼帘。
橱窗里贴着几张黑白照片,有全家福,有个人照,还有结婚照。
她侧过头,眼睛亮晶地看着贺寒,带着点雀跃。
“贺寒哥,你看!照相馆!”
她抬手指了指那个门脸,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
“咱们也去拍张照片吧?就拍结婚照,行不行?”
贺寒看了一眼没说话,随后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走。”
他只吐出一个字,然后拉着杨柳,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直接把那个照相馆甩在了身后。
杨柳懵了,这是不愿意?
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心情,一下子就像被泼了盆冷水,凉飕飕的。
他为什么不愿意?是不是他还想着要跟她分开的事情?
杨柳低着头,心里酸酸涩涩的。
就在她想不通贺寒为什么不拍照时,贺寒拉着她在一个崭新的门面前停了下来。
她茫然地抬头,看清门头上挂着的招牌,整个人都愣住了。
浪漫一生婚纱店。
只见橱窗里摆着一个个蓬蓬裙的婚纱,十分美。
杨柳眨了眨眼,“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照相是要拍的。”
他顿了顿,下巴朝着那件婚纱的方向微微一扬。
“得穿这个拍。”
杨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刚才那点失落和酸涩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进去,试试。”
“好!”
两人走了进去,只见店里摆着当下最流行的婚纱,杨柳心里一阵酸涩,上一辈子别说婚纱,她就连一件像样的红色衣服都没有。
“怎么了?”贺寒看到杨柳的兴致不太高。
杨柳回神儿摇摇头,“没事。”
她微微扬起唇角,随后贺寒指着其中一件白色的婚纱,说:“这件怎么样,去试试?”
“哎哎哎,别动。”
就在这时,一声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只见从柜台后面走出一个女的,她昂着头,走到两人面前,上下打量了杨柳和贺寒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地透着一股子挑剔。
尤其在看到两人身上朴素的衣着和脚上沾着些许泥点的布鞋时,眉头更是皱了一下。
“干什么呢?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闯,我给你说别碰,碰坏了你赔不起。”
那女人抱着胳膊,下巴微抬,语气冲得很。
贺寒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原本就冷峻的脸庞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看向那女人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寒意。
杨柳定了定神,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尽量客气地指了指橱窗里的婚纱:
“同志,我们想看看这件婚纱,我想试试。”
那销售员笑了出来,随即又很快收敛。
“我说这位同志,你看清楚了,这件婚纱,可是从港城刚运过来的最新款式,料子都是顶好的。”
“价格可不便宜,六百块!”
销售员用手比画着6,满眼讽刺地扫着杨柳,“买得起吗?”
要知道,现在一个正式工,一个月工资高的也就五六十块,普通的也就三四十。
这六百块,都够一个工人干一年多的了!
就算他们刚拿了三千块钱,那也是接下来扩大养殖的本钱,是她和贺寒哥以后过日子的基础,怎么可能拿来买一件只穿一次的衣服?
“太贵了,我们不试了。”
杨柳摆着手,往后退了小半步。
那销售员见她这反应,嘴角撇得更厉害了,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抱着胳膊,故意侧过身。
“切,我就知道是买不起的穷酸鬼,还跑这儿来装模作样,浪费老娘时间……”
她用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嫌弃地朝着隔壁的方向指了指,语气里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腔调:
“喏,看你们这样子,估计也就能负担得起那个了。”
“他们那儿有租衣服照相的,好像一天十块钱吧?料子虽然差远了,但也能穿。你们啊,去那边问问得了,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