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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一种沉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取代了之前的剧痛和混乱,成为战琦存在的唯一感知。不是温度的缺失,而是……存在的异化。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强行投入模具、在万钧重压下冷却成型的金属锭。沉重、坚硬、带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和刻入本质的荆棘纹路。

那团悬浮在污秽能量余烬中的扭曲“铠甲胚胎”,终于停止了剧烈的能量涌动。表面的金红色熔光彻底收敛、凝固,形成一种暗沉、粗糙、仿佛历经无数次捶打和锈蚀的金属质感。荆棘般的凸起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脉络,深深嵌入铠甲表面,此刻也黯淡下去,只留下尖锐、丑陋的物理形态。整个轮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人形姿态——佝偻、粗壮、覆盖着棱角分明的粗糙甲片,手臂和腿部关节处延伸出锋利的、如同野兽爪牙般的金属凸起。头部被一个覆盖着同样粗糙金属、只留下两道狭长缝隙的桶状头盔完全包裹,缝隙深处,两点微弱、摇曳、如同风中残烛的浑浊金芒,艰难地闪烁着。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体”。一具由驳杂神性、噬神兽核心残渣、以及那寄生神种的力量强行糅合、固化而成的……荆棘之铠。每一次意念的流转,带来的不再是虚无的飘渺感,而是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灵魂被荆棘刺穿的钝痛。属于“战琦”的记忆、情感,被更深地埋藏在这冰冷、厚重、布满尖刺的金属外壳之下,如同被锁进锈蚀铁盒的褪色照片,模糊而遥远。

“嗬……嗬……” 一声干涩、嘶哑、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摩擦声,从头盔的缝隙中艰难地挤出。这不是语言,而是灵魂试图驱动这具非人之躯发出的痛苦呻吟。

破洞边缘,老者佝偻的身影动了。他枯树皮般的脸上,震惊与狂喜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贪婪与深沉忌惮的复杂神情。他浑浊的黄色眼珠,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战琦那刚刚“成型”的荆棘铠甲上,尤其是那头盔缝隙中摇曳的浑浊金芒。

“好……很好……” 老者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颤抖,如同秃鹫发现了新鲜的腐肉。“第一次吞噬……第一次固化……就形成了如此……‘完整’的‘外骸’……虽然粗糙、混乱,充满了驳杂神性的污染……但确确实实,是承载神种复苏的……‘基石’雏形!”

他拄着那根歪扭的木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枯瘦的手指隔空指向战琦,或者说,指向他荆棘铠甲覆盖下的灵魂核心。“感觉到了吗?孩子?”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循循善诱”,“那种沉重?那种冰冷?那种被尖刺包裹的痛楚?还有……灵魂深处,那一点点……新生的‘力量’感?”

力量?

战琦那被荆棘外壳禁锢的意念艰难地转动。是的,除了冰冷的沉重和尖锐的痛苦,在这具非人的躯壳深处,确实蛰伏着一种陌生的……东西。像一团被强行压缩在铁块里的火焰,微弱、浑浊、却蕴含着爆炸性的破坏冲动。每一次意念试图驱动这具沉重的铠甲,那团火焰就会微微躁动,带来一种撕裂枷锁、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这欲望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压过那沉重的冰冷感。

这就是……吞噬噬神兽核心获得的力量?用灵魂本质被永久污染和扭曲换来的……力量?战琦的意识在冰冷的荆棘牢笼中挣扎,感到一阵荒谬的恶心。

“这就是代价,也是……馈赠。”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混乱,兜帽下的阴影微微晃动。“‘世界神种’需要神性滋养,而它复苏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动,都需要一个足够‘坚固’的容器来承载其伟力。你的灵魂,就是那容器。每一次吞噬,每一次固化,都是容器被锻造、被强化的过程。痛苦?当然痛苦!但当你最终能承载神种完全复苏的力量时……你将超越这腐朽的坟场,成为新的……”

老者的声音骤然顿住,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成为它复苏的基石。”他巧妙地隐去了后半句,话锋一转,“现在,你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能帮你在这片众神坟场活下去,帮你找到更多‘食粮’,帮你……控制这份力量,不至于在神种完全复苏前就被这狂暴的污秽神性彻底吞噬、变成只知毁灭的‘孽兽’的……向导。”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自己破旧斗篷下干瘪的胸膛。“而我,‘掘墓人’维扎尔,就是那个能指引你的存在。我在这片众神的埋骨之地游荡了不知多少个纪元,我熟悉噬神兽的巢穴,我知晓神骸遗迹的秘密,我……能延缓你灵魂被彻底固化的进程,让你在成为基石之前,保留更多……‘自我’。”

“自我?”战琦的意识在荆棘铠甲中剧烈波动,头盔缝隙中的浑浊金芒猛地跳动了一下。这个词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那层厚重的、由痛苦和力量构成的麻木。他想起了那模糊褪色的安全气囊,想起了挡风玻璃的裂痕,想起了……那个属于“战琦”的名字。那被强行掩埋在冰冷金属和污秽神性之下的“自我”!

维扎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捕捉到了战琦灵魂深处那瞬间的悸动。“对,自我。属于你‘战琦’的……残留印记。每一次吞噬,每一次固化,都会加速它的消亡。但我有办法……暂时地、部分地……屏蔽那固化进程对核心记忆的侵蚀。让你在彻底成为基石之前,不至于完全忘记……你是谁。”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战琦那散发着冰冷暴戾气息的荆棘铠甲只有几步之遥。一股浓烈的、如同腐土和铁锈混合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作为交换,你需要为我狩猎。猎取那些强大噬神兽的核心。我需要它们核心深处最精纯的那一丝‘神性源质’……来维持我这具腐朽躯壳的存在,来……完成一些微不足道的研究。”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杖顶端那块暗淡的水晶,水晶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灰芒一闪而逝。

“选择吧,孩子。”维扎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是现在就被这新生的、狂暴混乱的力量反噬,变成一头只知破坏的孽兽,在这片坟场中疯狂至死?还是跟随‘掘墓人’维扎尔,在成为基石的道路上,尽可能多地……保留一点‘战琦’的余烬?”

头盔缝隙中,那两点浑浊的金芒剧烈地闪烁着。冰冷的荆棘外壳下,灵魂在剧烈地挣扎。成为只知毁灭的怪物?还是跟随这个枯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怪物,在成为祭品的路上苟延残喘,只为保留一丝注定消亡的“自我”?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每一个念头。他有选择吗?在这片由神尸构成、充斥着噬神兽的疯狂世界,在这具由痛苦和污染铸就的荆棘牢笼中,他……根本没有选择!

“嗬……带……路……” 嘶哑、破碎、如同金属摩擦的噪音,再次从头盔缝隙中挤出。这不是屈服,而是溺水者抓住唯一一根漂浮的朽木。

维扎尔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满意的、贪婪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明智的选择,孩子。明智的选择!”他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干涩笑声,手中的木杖轻轻一点地面。

嗡!

木杖顶端那块暗淡的水晶骤然亮起一团微弱的、却极其稳定的灰芒。这灰芒如同活物般流淌,迅速蔓延至整根木杖,又顺着维扎尔枯瘦的手臂向上蔓延,最终覆盖了他佝偻的身体。一层薄薄的、如同陈旧裹尸布般的灰色光晕笼罩了他,散发出一股收敛、沉寂、如同融入周围环境腐朽气息的波动。

“收敛你的气息,荆棘之子。”维扎尔的声音在灰色光晕中显得有些缥缈,“这片‘晶骸之脊’的崩塌和‘碎岩者’的死亡,很快就会引来其他贪婪的‘清道夫’。我们得去一个更‘安静’的地方,开始你的……第一次‘狩猎课程’。”

他转身,拄着发着灰光的木杖,步履蹒跚却异常迅速地走向水晶森林深处更浓郁的黑暗。那层灰色光晕让他如同一个移动的阴影,几乎与崩塌的晶体残骸和弥漫的污秽能量融为一体。

战琦那沉重的荆棘之躯,在维扎尔转身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那寄生在灵魂深处的神种,对维扎尔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极其隐晦的神性气息(或许是来自木杖,或许来自他本身),产生了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服从”感?或者说是对“指引者”的被动依赖?

“呃……” 战琦试图抗拒这牵引,驱动这具沉重的铠甲。意念所至,荆棘之铠的关节处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脚部覆盖着粗糙甲片的“铁靴”沉重地踏在布满裂痕的黑色玉石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每一步,都伴随着灵魂被荆棘刺穿的剧痛和那团浑浊力量在体内躁动的不适感。他像一台严重锈蚀、勉强启动的战争机器,笨拙而痛苦地迈开脚步,跟随着前方那个融入阴影的灰色光团。

崩塌的水晶森林在他们身后渐渐被黑暗吞噬。维扎尔对这片神骸内部的地形异常熟悉,他带着战琦在巨大的螺旋晶体柱废墟间穿梭,避开那些能量紊乱、随时可能再次崩塌的区域,深入更加幽邃、更加死寂的角落。

空气越来越冷,那股清冷的星辉蓝光和芬芳气息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郁的腐朽和一种……类似陈旧金属长期浸泡在酸液中的刺鼻气味。地面不再是光滑的黑玉,而是变成了某种布满蜂窝状孔洞的、暗灰色的粗糙岩石,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不知走了多久,维扎尔在一处由几根巨大断裂晶体柱交错支撑形成的、如同天然岩穴的阴影前停了下来。岩穴深处,弥漫着比外面更加浓重的黑暗和腐朽气息。

“就是这里了,‘锈蚀之喉’的边缘。”维扎尔的声音在灰色光晕中显得格外阴森,“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我们的目标,就在下面。”

他示意战琦靠近岩穴边缘。战琦沉重地挪动脚步,覆盖着荆棘甲片的脚踩在蜂窝状的岩石边缘,碎石簌簌滚落。头盔缝隙中浑浊的金芒向下望去。

岩穴之下,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垂直深渊。深渊的岩壁并非岩石,而是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铁锈般暗红褐色的、不断缓慢蠕动着的……肉质苔藓?无数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酸臭气味的暗黄色液体,如同瀑布般从岩壁的缝隙中渗出,汇聚成一条条污浊的溪流,向下流淌。深渊底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粘稠气泡的、如同巨大胃囊般的暗黄色酸液沼泽!沼泽表面,漂浮着无数巨大的、半融化的神骸碎片,像被胃酸消化的残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而在这片恐怖的酸液沼泽中央,一个庞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正缓缓起伏。

那东西像一座由无数巨大、腐烂的肉色囊泡堆砌而成的岛屿。囊泡表面布满了粗大的、不断搏动的紫黑色血管,流淌着污秽的荧光液体。岛屿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凹陷。凹陷深处,并非岩浆,而是翻涌的、更加粘稠、如同石油般漆黑的酸液!最令人战栗的是,在这漆黑酸液的“火山口”边缘,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十条巨大无比、如同剥了皮的巨蟒般的、不断蠕动的惨白色触须!每一条触须的顶端,都裂开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圆形口器,此刻正贪婪地探入酸液沼泽中,吸食着那些漂浮的半融化神骸碎片!

每一次吸食,那些惨白色的触须就变得更加鼓胀、更加惨白,其核心处隐隐透出污秽的金红色光芒。同时,那巨大的肉色囊泡岛屿也微微起伏,发出一种沉闷的、如同消化不良般的咕噜声。

“看清楚了,荆棘之子。”维扎尔的声音在战琦的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冷酷的、如同解剖刀般的精准,“‘噬光者’阿格玛。它的核心,就藏在那堆蠕动囊泡的最深处。它的力量属性偏向‘腐朽’与‘消融’,它的触须能分泌溶解神性物质的酸液,对你这刚刚固化的‘外骸’威胁极大。但它的感知相对迟钝,尤其对……纯粹的、新生的、尚未被深度污染的‘神性种子’的气息,有着近乎盲目的贪婪。”

维扎尔枯树皮般的手指指向下方那缓缓蠕动的恐怖肉岛。“你的任务,是‘诱饵’。”

“诱饵?”战琦的意识在荆棘头盔中剧烈一震。

“对。诱饵。”维扎尔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释放你灵魂深处,那神种的气息。不需要多强烈,一丝……就足够。像在沙漠中那样,让它感知到你体内‘源初之绿’的微弱生机。它会上钩的。它会认为你是一块掉进它胃囊的、蕴含着纯净生机的神性碎片。当它的触须锁定你,试图将你拖入它的‘腐酸之喉’时……”

维扎尔枯瘦的手猛地握紧了木杖,顶端水晶的灰芒骤然变得锐利、凝聚,如同淬毒的匕首尖端。

“……我会在它核心暴露的瞬间,用‘腐朽之钉’暂时瘫痪它核心的防御。而你,”他转头,兜帽下的阴影笼罩着战琦荆棘头盔的缝隙,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需要在那短暂的瞬间,用你新生的力量,撕裂它的囊泡外壳,冲进去,找到它的核心,然后……像对待‘碎岩者’那样,吞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