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夜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萧凡脸上,他望着山脚下如毒蛇般蜿蜒而上的火把长龙,喉结动了动。
腰间软剑的剑柄被掌心沁出的汗浸得发滑,玄铁箱压在背上的重量忽然变得异常清晰——那里面不仅装着《九阴真经》残卷,还有从金国皇陵带出的半块星陨玉,这两样东西足够让整个江湖为之疯狂,更遑论野心勃勃的完颜烈。
\"萧兄弟,你看。\"令狐冲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这位华山大弟子正借着月光擦拭横在膝头的长剑,\"刚才那波试探性冲锋被咱们打退了,可完颜烈带了三千铁浮屠,咱们才二十几号人......\"他没有说下去,但剑穗上沾着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替他说了剩下的话。
萧凡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
三日前在阴河底发现金狼战旗时,他便料到完颜烈不会轻易放弃,却没料到对方竟能在半日之内调齐伏兵封锁镜湖。
更棘手的是,他们带着玄铁箱,既不能弃宝而逃,又不能与对方硬拼——铁浮屠的重骑兵冲阵,便是先天高手也得暂避锋芒。
\"得想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萧凡望着篝火旁裹着披风打盹的众人,韦一笑正替殷天正裹紧斗篷,公孙绿萼蹲在溪边清洗药囊,连向来跳脱的周伯通都罕见地抿着嘴擦拳套。
他忽然想起在终南山脚下遇过的梁子翁——那老怪擅长用毒,曾用鹤顶红浸参养气;还有金轮法王身边的尼摩星,使的蛇毒能蚀骨腐筋。
既然敌人善用毒,自己为何不能以毒攻毒?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萧凡便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向来厌恶旁门左道,但此刻看着同伴们青黑的眼窝,听着远处铁蹄声渐密,喉咙里突然泛起苦涩的甜——有些时候,慈悲是给有资格的人的。
\"绿萼姑娘。\"萧凡走到溪边,公孙绿萼正将一把深紫色的野花放进药囊,抬头时眼底还沾着溪水的清亮,\"绝情谷的《百毒经》里,可记载过能溶于水的剧毒?\"
公孙绿萼的手顿了顿,发间的银铃轻响:\"有......情花毒需直接接触,但像鹤顶红、牵机草这些,研磨成粉撒在水中确实能毒杀活物。
不过......\"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药囊上的并蒂莲刺绣,\"用毒终究有伤阴德,萧大哥可是遇到难处了?\"
\"若能少些兄弟流血,阴德我来背。\"萧凡说得轻,却像块石头砸进溪水里,惊得游鱼扑棱棱四散。
他转身走向梁子翁的帐篷,那老怪正抱着个青花瓷瓶灌参汤,见他进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小友可是来讨我养参的蛇毒?\"
\"梁前辈,晚辈想讨教用毒之法。\"萧凡直截了当,\"镜湖上游有条支流,若在那里下毒......\"
梁子翁突然笑出声,参汤顺着胡须往下淌:\"好个小滑头!
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怕我留后手,所以拉着绝情谷的丫头一起制毒,既分我毒方,又让她盯着我。\"他拍了拍萧凡肩膀,指甲缝里还沾着参泥,\"不过你这心思,倒合我脾胃——当年我在长白山制毒,也是要防着徒弟偷师的。\"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山谷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公孙绿萼蹲在石臼前,将曼陀罗的花瓣与乌头根一起捣碎,浅紫色的汁液混着墨绿色的浆水,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光;梁子翁则支起陶炉,往沸水里撒入赤焰蜂的毒刺,沸腾的水汽里浮着细密的血珠;萧凡拿着竹片不断搅拌,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此起彼伏:【检测到剧毒物质\"千日醉\",可复制毒性】【检测到神经毒素\"寒蝉散\",已记录配方】。
\"够了。\"梁子翁突然拍开萧凡的手,\"再添半钱钩吻,这毒就能顺着溪水往下漂,沾到皮肤便起水疱,喝进嘴里......\"他眯起眼,\"三刻钟内肠穿肚烂。\"
公孙绿萼捧着最后一钵毒浆站起身,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比毒浆还要冷:\"萧大哥,这毒......会波及无辜吗?\"
\"镜湖下游十里是金军营寨,再往下便是荒山。\"萧凡接过药钵,指腹擦过她沾着毒汁的指尖,\"若有一天我错杀了好人,你拿这毒来毒我便是。\"
后半夜的风里开始飘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萧凡带着令狐冲、韦一笑摸黑上了镜湖上游的断崖,三个人像三只夜枭,将毒浆顺着石缝倒进溪流。
韦一笑的青影在林间穿梭,将毒粉撒在金军必经的山路上;令狐冲则用剑挑着浸毒的布条,挂在每棵可能被用作掩体的树上。
天刚蒙蒙亮时,第一声惨叫划破了山谷。
\"将军!三队的人喝了溪水,浑身起紫斑!\"
\"五队的马啃了路边的草,现在口吐白沫!\"
完颜烈的帅帐里乱作一团,这位金国镇北将军猛地掀翻案几,狼首佩刀\"嗡\"地出鞘:\"查!
给我查是谁下的毒!\"他盯着帐外满地打滚的士兵,眼角的刀疤突突直跳——昨日还威风凛凛的铁浮屠,此刻竟比病猫还弱,骑兵的马倒了一半,步兵的刀握都握不稳。
\"萧兄弟!
他们动了!\"周伯通的大嗓门从山梁传来,萧凡抬头望去,只见金军阵脚大乱,原本严整的方阵裂成了碎片。
他抽出软剑,破妄剑气在剑身上流转出七彩光晕:\"趁他们毒发,冲阵!\"
这一仗打得痛快。
殷天正的鹰爪功抓碎了三个金兵的喉咙,韦一笑的青翼蝠影在敌阵中穿梭,每一次起落都带起血花;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专挑骑兵的马腿,马蹄声混着惨嚎连成一片;就连向来只爱参汤的梁子翁,都拎着淬毒的拐杖敲碎了两个百夫长的脑袋。
金军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不到半个时辰便退到了山脚下。
萧凡站在高处望着满地狼藉,掌心还沾着温热的血,却觉得比镜湖的水还凉——这毒计虽胜,终究不是正途。
\"将军,这毒......\"一个参军模样的人凑到完颜烈身边,指着地上的紫斑,\"像是中原的牵机草混了西域的赤焰蜂毒,老奴在西夏见过......\"
完颜烈的手指突然收紧,狼首佩刀的刀刃割破了掌心。
他望着山梁上那道青衫身影,嘴角慢慢扯出个狰狞的笑:\"好个萧凡,竟敢用毒......\"他低头舔了舔掌心血珠,\"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本将军?\"
山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符——那是金太宗亲赐的\"破阵符\",符上的玄鸟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萧凡擦剑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完颜烈突然挺直的脊背,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心口那丝凉意又涌了上来——这老匹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晨光穿透薄雾,镜湖水面浮着淡金色的涟漪。
萧凡蹲在岩石后,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如刀般扫过山脚下的金军营地。
昨夜被毒计搅得混乱的铁浮屠,此刻竟重新整肃了队列——士兵们不再随意饮水进食,每桶水都要经过专人用木勺舀起,凑到鼻端反复嗅闻;马夫牵着战马绕开路边的野草,只喂随身携带的干草;更有一队金兵举着铁铲,将沿途沾过毒粉的灌木连根铲起,堆成小堆点燃,呛人的焦糊味混着药草燃烧的苦香,在空气中蔓延。
\"萧兄弟,你看那旗手。\"令狐冲不知何时凑过来,剑穗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暗褐色,\"完颜烈的亲兵队在发东西。\"顺着他的视线,萧凡看见几个戴皮帽的金兵捧着青瓷罐,往每个士兵掌心塞黄豆大小的丹丸。
\"解毒丹。\"公孙绿萼不知何时站到两人身后,药囊里飘出淡淡的甘草香,\"我刚才用银针试了,那堆被烧的灌木残枝上,毒性已经淡了七分。
他们怕是找了懂毒的人,配出了解药。\"她指尖绞着药囊上的丝线,声音轻得像叹息,\"梁前辈的赤焰蜂毒、我的曼陀罗,都被克制住了。\"
萧凡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昨夜调配毒浆时,梁子翁曾拍着胸脯说\"这毒无药可解\",却忘了金军营中未必没有懂毒的高手——或许是从西夏请来的药师,或许是被完颜烈收买的毒宗弟子。
他望着几个金兵蹲在溪边,用兽皮过滤溪水,突然想起前日在赵王府密卷里读到的记载:\"北地将领多习《行军要术》,其中便有'防三毒'之法——水毒、食毒、草木毒。\"
\"得换法子了。\"萧凡转身走向临时营地,玄铁箱的重量压得肩胛骨生疼,\"毒计只能用一次,完颜烈现在防得紧......\"他的话被一声闷哼打断,回头见韦一笑捂着肋下的伤口,青灰色的衣料渗出暗红,\"蝠王,你伤得重?\"
\"小伤。\"韦一笑扯动嘴角,却疼得倒抽冷气,\"方才冲阵时被马刀划了道口子,不打紧。\"但萧凡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显然毒计虽胜,己方也折损不轻:殷天正的鹰爪上沾着碎骨,周伯通的拳套裂了道缝,连向来皮实的梁子翁都靠在石头上直喘粗气——他们本就是以寡敌众,若毒计失效,拿什么挡三千铁浮屠的第二轮冲锋?
\"萧大哥。\"公孙绿萼追上他,手里攥着半片焦黑的树叶,\"这是金军烧的灌木叶子,我尝了尝......\"她舌尖轻触叶背,眉头立刻皱成一团,\"有薄荷和艾草的味道,他们在叶子上涂了解毒剂,提前中和了咱们撒的毒粉。\"
山风卷起萧凡的衣角,他望着金军阵中重新竖起的狼首战旗,听着远处传来的号角声——那是整军的信号。
完颜烈的身影出现在帅帐前,狼首佩刀在他腰间晃出冷光,他抬头望向山梁,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刃。
\"萧兄弟。\"令狐冲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沉重,\"咱们的箭只剩三十支,玄铁箱又不能丢......\"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若金军真的硬冲,他们这二十几号人,就算个个是先天高手,也撑不过半个时辰。
萧凡摸向腰间的软剑,剑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公孙绿萼药囊里剩下的半钵毒浆,望着梁子翁怀里空了的参汤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从前总以为用毒是下乘,此刻才明白,就算是下乘手段,也得有足够的后手才能用得长久。
金军的鼓点开始密集。
萧凡望着完颜烈抽出狼首佩刀,指向山梁的方向,听着脚下传来的震动——那是铁浮屠的重骑兵在踏地,马蹄声像闷雷般滚过山谷。
他攥紧软剑,掌心的汗顺着剑柄往下淌,滴在玄铁箱的锁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毒计的效果正在消散,而完颜烈的防备,比镜湖的水还要密不透风。
萧凡望着逐渐逼近的金军阵列,心口像压了块千钧重的石头——这一仗,怕是要比昨夜更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