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直截了当,语落,空气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一旁的刘管家面色大震,就连一向自持端庄的贺老太太也跟着眉心蹙了蹙。
房间内的气氛怪异极了。
后察觉到阿鄞的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贺老太太立刻讪讪笑了笑,推诿道:
“这...这事还是要过问下延之,阿鄞你母亲临走前交代过...”她嘴角含笑,心底却是不情愿。
“你母亲啊,交代过,要留着给延之未来的妻子呢...”
“阿鄞,你若是想要,我这儿还有套莫桑比克鸽血红,成色也好得很,你要不看看...”
缅甸鸽血红矿藏资源由于枯竭,再加上宝石本身晶体结构复杂,所以很是稀有罕见,追求顶级品质的收藏家都知道,莫桑比克高品质的红宝石虽然名贵,但比起缅甸红宝石,还是有一定差距。
贺老太太笑着,边说边伸手握了握小孙子的手。
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出那套顶级珠宝只属于嫡长孙儿媳,不是阿鄞所能觊觎的。
贺京安知道奶奶这个人骨子里很是傲慢,说起话来毫不相让,但又不失礼貌分寸,她握着他的手,安抚着他,示意让他退一步,不要那么锋锐。
可那么多年了,他跟在兄弟们身后,弯腰捡着大人们掉落的爱,
那些爱不是属于他的,只是大人们在爱其他兄弟时,溢出的多余的爱,掉在了地上,没人需要了,他才捡起的。
小心翼翼捧起,又认认真真拼凑...
小时候,奶奶的别墅,刘管家拿了一盒糕点,奶奶叫分给他们吃,阿鄞站在后面,期待地仰着脑袋,踮着脚,可分到他的时候,就没有了。
奶奶又给他拿了块桃酥代替,可谁都想吃软软糯糯的糕点,干巴的桃酥咽下去的时候,黏着嘴巴,吞咽也干涩的很。
长庚给他掰了一小块他的糕点,小孩子都是嘴馋的,长庚也只是抠下来一角给他。
但那已经很好了,阿鄞知道,长庚对他挺好的。
但他那时就喜欢自欺欺人,他讨厌长庚同情他,但又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贺京安一想到他像个傻逼一样,抱着比手大的桃酥,小脸不屑一顾道:
“我就喜欢吃桃酥,桃酥比桂花糕好吃一百倍!”
那个小傻瓜在说这句话时,黑溜溜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在长庚掌心的那一小块糕点,拼命咽了好几下口水。
他们都出去玩了,小傻瓜偷摸摸跑回到了房间,放在桌上的糕点盒子里,有些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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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贺京安无声扯了扯嘴角,再次看向奶奶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和那块桃酥一样,讽刺的很。
他抽开手,贺老太太愣了愣,掌下摩挲的温度不在,贺老太太顿了几秒,缓缓收回手。
对面,男人开口,
“我母亲交代的...”他轻嗤一声,“奶奶,我母亲从嫁到贺家,你们婆媳两人真的心平气和的谈过心吗?”
语落,贺老太太的脸色骤然一变。
顾晓和贺老太太两人三观不同,婆媳矛盾很深。
贺京安不再看奶奶的神情,只是将目光移到刘管家拿来的那些首饰上。
欧泊石、坦桑石...
他的小兔子在墨西哥小镇的摊子上,买了一堆,拿来搭配衣服玩的...
就算再高级的成色,也不该拿出来搪塞他,他这次绝对不会让步。
贺京安掀了掀眼皮,面容冷峻又看向贺老太太,
“奶奶,延之那边我会和他说的,他不会在意的,毕竟您总教导我们,凡事要学会谦让,我是弟弟,哥哥总得让让我的。”
他搬出了之前奶奶教导他和长庚的话,让他多让让长庚和其他弟弟。
男人的语气又低又沉,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贺老太太愣了愣,还想继续开口,可男人接下来的话又是让她身躯一震,
“我要结婚了,我想送我妻子一件礼物,那套鸽血红宝石很适合她。”
男人眉眼微垂,淡漠的看向还处于震惊之中的贺老太太,
“奶奶,您可千万不要让我空手而归,你该知道我的脾气...”他扯唇,语气冷到要命,
“如果您要是对我本人斤斤计较,我无所谓,但不要对我妻子还抠抠搜搜,那样这个家...”他抬眼扫了一圈,“这个家又该鸡飞狗跳了...”
贺京安缓缓咬出后面几个字,听得贺老太太心脏一紧。
小孙子明明一副极其懒散随意的模样,偏偏说出口的话又叫人心生胆寒。
贺老太太叹了口白气,开口还是想劝说阿鄞,但门外,一道清沉的男声响起,
“奶奶,既然是阿鄞送妻子的礼物,那他的事情更重要,我是哥哥,当然要让让弟弟。”
语落,贺老太太捂着心口,“延之,你...”
她看向门外拄着拐的大孙子,见他笑着扶着腿,跨过门槛,贺老太太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贺京安起身看向就要走到他这里的贺延之,明明就几步远,哥哥即使在人的搀扶下,走起来也很费劲。
脑子像是过电影般,小时候他追着哥哥坐着的车,边追边喊,
“哥!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啊!”
“延之!不要丢下我!”
“哥哥,不要把我丢在没有你的地方,这里是地狱啊...”
鞋跑丢了,哥哥坐着的车子也消失在视野里,只有那两道车辙痕迹表明哥哥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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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里,宝石的光越发的夺目。
贺京安取下项链,从后戴在早早的脖子上。
颈间一抹微凉落下,早早低头。
瞳孔倏地放大,她惊讶的看向那紧贴在她锁骨之间的红宝石,红得那么纯粹热烈,
像是一颗凝结的心血。
“阿鄞...”她转身看向贺京安,小脸懵懂不解,“我男朋友是又给我爆装备了?”
男人闻言,宠溺地捧起早早的小脸,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宝宝,这是我妈妈给你的,她很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早早闻言,一时恍惚。
阿鄞的妈妈不是...
早早心口一堵,长长的睫毛敛下,她知道贺京安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的事情,爷爷和她讲过,阿鄞也说过。
贺京安看出早早眼底的担心,他的小兔子一直会考虑他的感受。
男人嘴角漾起弧度,低头亲了亲早早的嘴巴,感受唇上的温度,女孩扬起小脸,踮脚回应。
“宝宝,我妈妈昨晚给我托梦了,她说好喜欢你,要我把值钱的家底都掏出来送你,可不能委屈你...”
又是一次自欺欺人,贺京安知道,妈妈不会托梦给他。
但没关系,他的早早知道她很重要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