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呆眼了?”
韩景渊转头看到她在发呆。
谢兰台眼波流转,轻吟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说罢指尖拂过他腰间玉带,抿唇一笑:“古人诚不我欺。”
韩景渊扬眉一笑:“这情话,我爱听……”
他探过头,在她唇上了啄了一口:“等一下见。走了!”
谢兰台心里甜甜的:“嗯。”
*
这天上午,乾帝在议事殿接见了新一任储君——萧临。
乾帝立萧临为储君,并没有询问任何人——和他同辈的拓跋氏,当年在他登基时,杀了一个精光。
拓跋安乐能活着,一是因为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二,她不是拓跋家的后人。
而上一辈的拓跋后人,被削藩的削藩,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已经没什么可堪重用的人才。
乾帝会对萧临起心思,就是因为拓跋家,当真已无人可用。
嗯,本来,拓跋炎还算是个大材,可惜造反了——这个人终是心术不正。
那日,当他把旨意宣告出来时,满朝文武百官,只有少数几个官员反对,认为这不合礼法。
乾帝只说了一句:“朕亦不是拓跋后人,当年先帝不是照样将皇位传给朕了吗?萧临是朕看着长大的,等同亲子。”
这册封的诏书就这样传了出去。
百官对于萧临的能力大多是认可的,在之前,大家都觉得这位的将来,可能前途不可限量,结果没料到啊,竟会登临帝位……
……
如今,新太子凯旋归来,带着一众将领,上殿复命,言行举止皆有储君的威仪,文武百官对他自是又敬又畏……
当着所有官员的面,新太子禀告了平乱事宜,给有功的将士请功,建议对盲目跟从狼琊王和宁王造反的底层士卒从宽处理。
乾帝当场给予了嘉奖。
紧跟着首辅萧怀义上表告老回乡。
这是明智之举,萧家独子被立为太子,若萧怀义还继续在朝中当首辅,身份会很尴尬。
如此识趣隐退,既全了君臣之谊,又为自己找了台阶下。
至于长公主拓跋安乐,也上表削减封地,自请回封地,不复再回京城。
皆是在成全萧临。
殿上,有人建议说,让萧临改姓拓跋。
乾帝只落下一句:“此事,日后再议。”
朝会后,乾帝和韩景渊回御书房。
谢兰台已在御书房等候,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行礼,“臣妇拜见陛下。”
乾帝凝视着孙女,几道阳光折射进来,金线凤纹在她裙裾流转,华贵天成,她盈盈行礼间,鸾凤展翅,尽显天家气度。
“不必多礼。”
他坐到龙案前,喝了一口每日朝会后必喝的参汤,才道:
“兰台,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当面说一说……”
说着,他沉默了一下:
“当年朕满心猜忌,终酿成大错,就此朕失去了最爱的妻子,最有才华的儿子,以及三个懵懂可爱的孙子孙女。
“这些年,朕每每追悔,却没勇气面对。如今,朕的罪己诏已写好,今日就可传诏四海。
“为东宫翻案,为先太子立碑,朕自责不已,不日退位让贤,从此思过内殿。”
听罢,谢兰台中立刻跪下,深深一拜:“谢陛下为父亲母亲、还有祖母正名。”
“另外,关于你的身份,朕想过了,你身上既有朕的血脉传承,更是拓跋氏的骨血,朕想向外宣布你的身份,赐第一公主封号。来日太子登基,帝后可同朝听政……他日,你与新君所出长子为皇太子,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谢兰台惊愕当场:帝后同朝听政?她当真要参与到国家大事当中去吗?
“陛下,臣妇……臣妇什么都不懂啊……”
“谁生来就能懂的,学一学不就会了?”
乾帝捋着胡子,威严的脸庞,透着少见的温和:“这几日,朕把谢老太太请来聊了聊你这些年的成长历程,朕相信凭你的聪慧,假以时日,参与政事不难……”
谢兰台不由得转头看向韩景渊,心突突突乱跳着。
“我没意见。你今年才十六岁,学个两三年,估计就能将天下大事尽数掌握。”
韩景渊目光温和而坚定,继续说道:“况且,还有我在,朝中更有肱骨之臣相助。你天资聪颖,只需循序渐进,日后朝正大事上,我们定可以有商有量,不至于独断专行,误了天下大事,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谢兰台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朝堂之事扯上关系,更遑论与未来的帝王共治天下。
可乾帝的目光沉稳而笃定,韩景渊的鼓励亦如春风拂面,让她慌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臣妇……谨遵陛下旨意。”
她再次伏身叩首,声音虽轻却坚定。
乾帝满意地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那便这么定了。明日朕便下诏,昭告天下。”
一顿又道:“东宫还没完全修缮好,这段日子,太子和太子妃就先住安北王府吧!”
“其实不用修!”
谢兰台立刻接话道:“只需将安北王府的匾额换成东宫就行,陛下,东宫阴气重,臣妇觉得不搬也行!”
乾帝想了想,的确,死了那么多人,住进去,难免会觉得晦气:
“如你所愿,不日,你们就会搬进宫来,省一笔开销也是好事。”
谢兰台连忙谢过。
乾帝迟疑了一下:“昭宁,你……是不是该改口唤皇爷爷了?”
那声音透出了几丝莫名的卑微。
谢兰台心弦一颤,抬眸对望了一眼,面前这位白发君王,收起满目威严后,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头而已。
杀妻杀子杀孙,杀到最后,竟发现被人当了枪使,如今,追悔莫及,只盼得一个宽恕了。
该原谅吗?
好像不该被原谅。
可眼前这老头,身体已不大行,她根本不记得幼年的事,如今心下没有太多仇恨,唯一知道的是,他做皇帝还行。
谢兰台抬眼望向乾帝,轻声道:“皇爷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乾帝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忽高声唤了一声:
“来人,拟旨:谢氏兰台,实乃东宫遗珠,流落民间多年,今既寻回,当复其本名拓跋昭宁,册封为镇国长公主。待新君继位,立安国长公主为后,帝后共理朝政,同享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