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谢兰台早起处理完府中琐事,就让人备车去了谢府。
祖母一如既往地睡着。
坐在床边陪着祖母时,谢安闻讯赶来,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叫:
“姐……姐……姐……”
“哎!”
她应声迎出去。
谢安脸上带着兴奋,先行了礼,才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姐,是不是真的呀?姐夫就是小北王?你现在已经是王妃?外头传的是不是真的?”
这几天谢安回了谢家住,一是方便照看祖母,另一方面也是谢靖要求的。
谢兰台点头,温温道:“是。”
谢安很高兴,因为他一直很崇拜韩景渊,笑得左拳击右掌:“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堂堂小北王如今成了我姐夫。姐,我怎么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来,你快掐掐我……”
是啊,那种云端之上的伟岸男子,怎就和她产生了交集。
命运啊,真的是妙不可言。
谢兰台笑着轻轻掐他。
想到前世的弟弟,年纪轻轻,却一直不得快活,对于人生充满绝望,如今瞧着他如此欢喜,充满了活力,她看着好生欢喜。
“好疼。不是梦。”
谢安憨笑。
谢兰台看着直摇头,心头一片柔软。
“对了姐,一定要去告诉母亲啊,母亲知道你嫁得这么好,一定会高兴坏的。”
谢安记挂着母亲。
“知道,等一下我去见母亲时亲口和她说。”
说话间,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却是谢兰若来了:
“五姐姐,妹妹之前所作所为、大错特错,求姐姐和姐夫不要记恨妹妹。”
谢兰若直接跪地。
贱商姐夫是小北王这事,已经传开,她想到自己之前做下的种种,心下悔不当初!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现在她就是小北王的小姨子,日后只要小北王得势,她的姻缘就不会差,可偏偏她得罪了他们。
想了一晚上,她心里对五姐的怨更深了:
姐夫是王爷,姐姐故意不说,害她得罪姐夫。但现在,五姐是王妃,她心里有委屈,也只能忍着。
刚刚她听说五姐来看望祖母,马上就寻来,再次赔罪,只愿可以修好这姐妹之情。
“你起来。”
谢兰台去将人扶起:“自家姐妹,不用这么生分。”
谢兰若泫然泪下,又自责了几句。
但谢兰台知道,这个妹妹的话,根本听不得。
时门外又有动静,却是谢靖和谢云岚进来了。
谢靖走在前面,笑呵呵,高声唤道:“兰台,是你回来了吗?哎呀,我的好女儿啊,你嫁的是小北王,这么天大的喜事,你怎不早同为父说,瞧瞧,之前闹出多大的乌龙……”
那语气俨然是要将之前发生的事一笔抹掉。
谢兰台嘲弄一笑,身份一变,父亲的态度也发生了180度大转变,可她得好好提醒她:
“大伯,您唤错了,我现在是您侄女……”
一句话怼得谢靖的笑容顿时僵了,但人家那张脸,变得可快了,马上接上话道:
“侄女也是女儿。骨子里头你总归流着我谢靖的血。总归是一家人。日后,你在安北王府当王妃,云岚进去后,你们姐妹俩互帮互助,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谢云岚脸上挂笑,上前行礼:“五妹妹,真没想到,日后我们竟会同室为妇,以前姐姐如有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妹妹宽宏大量,莫要斤斤计较,免得丢了安北王府的颜面。”
谢兰台冷冷嗤笑:“堂姐,你还没过门,操得哪门子闲心?只要堂姐往后头,循规蹈矩,本王妃懒得与你计较!”
谢云岚面色顿时一沉。
谢靖一挥衣袖,走了。
谢云岚跟了出去,来到无人处,立刻垂泪道:“五妹妹如此不给我留面子,爹,我嫁进去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有贵人相助。你一定能在王府稳住脚跟的。”
他坚定,贵人处心积虑把人安排进去,岂能不好好利用她这颗棋子。
屋内,谢安开心直转圈圈,直竖大拇指:“五姐,看你怼他们,我怎么这么痛快呢?爽死了。”
谢兰台微微一笑,这样可不算爽,回头,等谢云岚犯了错,她这个正妃就可名正言顺地罚她,爽的事还在后面。
谢兰若好生羡慕:什么时候她也有这种让人望而敬畏的气场,能想怼谁就能怼谁。
谢兰台离开时,谢云湘悄悄跑来送她,在听到五妹夫竟是小北王时,她好生惊讶,又替她好生欢喜。
离开谢府,谢兰台去见娘亲梅音。
彼时梅音刚收到谢兰若的信。
信中说了,五姐姐已成王妃,还请母亲好好劝说,请姐夫帮忙寻个好夫郎。
见到谢兰台来请安,梅音滋味复杂,煮了茶,招待她,满怀感慨道:
“真没想到姑爷竟就是小北王,果然是仪表堂堂,铁骨英姿,不怒自威啊!”
谢兰台中温温道:“娘,我也没料到他是这样一个来头。但一个月后,他要纳侧妃。”
“听说了,连云岚也甘为妾室。以前,她老欺负你,日后,你好好磋磨她,不可便宜了她。”
梅音执女儿的素手:“还有,你妹妹啊,她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可莫要放心上,回头也帮她寻个好前程……”
谢兰台应下,心下清楚,定是兰若给娘亲传了口信。
这个妹妹,使起小心机来,也是很麻溜的。
离开梅音小院,谢兰台去了萧家别院清点财物。
敲开大门,金二娘一声:“王妃到!”
早已候着的奴仆们跪了一地,高声恭迎:
“给王妃请安!”
权力是什么滋味,这一刻,她真切地尝到了:
能让弟弟喜欢,得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姐夫。
能让妹妹讨好,盼有一个锦绣前程。
能让父亲畏惧,再也不敢造次。
更能将前世仇敌践踏于脚下。
还能得到奴仆们的敬畏——所以,做王妃,一点也不糟糕,还挺好。
当王妃,就有这样一种优越感,若当权臣,若那万人之上的君王,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滋味,应该会更为的酣畅淋漓啊……
*
韩景渊留下的聘礼,谢兰台在清点完后,想到的第一个想法是:
这厮怎如此有钱?
且,还愿意全部给她当聘礼。
这份诚意,倒是毫不含糊。
而她最最好奇的是:他和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面,他当真对自己有几丝喜欢在吗?
从别院回到王府,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最后,她以为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是一份以权势和算计交织的聘礼,带给自己的会是泼天的富贵,还是万劫不复,实在难以预料。
现在的她,只需冷静地守着自己的心,见机行事方为上策。
这一日,韩景渊又是一夜未归。
晚上她独睡寝房。
适夜,春雷滚滚,谢兰台却陷在梦里难以自拔。
梦中,谢兰台好似回到了前世。
雨夜,她执灯往书房而去,门口无人守着,她在门口听到屋内陆侯爷说:
“想要顺利得到皇位,就必须处理掉宣王和齐王,还有宁王……只要他们有一人存世,满朝大臣就会选他们其一拥护。”
紧跟着有人强调:“不对,还有两个也得除掉?”
这嗓音,有点奇怪,细细的,又不像女人。
陆霄跟着追问了一句:“谁?”
“长公主,还有萧怀义。萧临得留着,让他镇守边关,我们才无外患……否则北胡来犯,国将不国,这皇位也坐不安稳。”
陆侯应声:“没错,所以,必须让他们互相残杀,斗一个两败俱伤,最后,我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夜色当中,忽打响一个惊雷。
她吓得一哆嗦,手上的食篮掉地。
门开,有人飞身而出,一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却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脖子上顿时一疼,就此烙下一条剑伤。
而她不由自觉发出一记惨叫:“夫君救我,妾是兰台,前来送夜宵。”
屋内,陆霄跑了出来,看到是她,急叫:
“手下留情,这是内子。”
屋内有人则落下狠话:“今日所谋不可向外人道也。此人必须杀。一个妇人而已。世子将来何愁无美人抱怀。”
陆霄跪地:“内子已怀身孕。求贵人网开一面。陆霄手上有一颗忘忧丹,服下后,今日事,内子定不会记得!”
她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道:“妾身什么都没听到。求贵人留下妾身贱命!”
不断磕头。
头磕破,血直流。
为妾的日子,就是如此,命如草芥,卑微一如蝼蚁。
……
谢兰台惊醒时,天已大亮,不由得捂了捂脖子,前世忘记的事,今朝竟全想了起来,她吓得惊喘连连。
那是真事。
不是梦。
自己差点就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可如果有人蓄意谋杀所有皇族,最后这皇位谁来继承?
想前世,得皇位的人可是宁王啊!
她眸光幽幽,忽想道:
前世,老侯爷死得很早,之后,陆霄才开始全力助力宁王,所以,最初的时候,他们极有可能想效力的根本不是宁王。
可整个拓跋氏,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当皇帝。
难道是那个最小、还没成年的皇子:拓跋嘉棠?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件事:老侯爷死之前,拓跋嘉棠也死了。
如此情况下,陆霄只能助力宁王就说得通了。
所以,最初陷害宣王,想把长公主弄死的人,不是宁王,而是另有其人。
问题是:十皇子拓跋嘉棠在宫中并不得宠。
谁有那种胆识,敢拿他当筏子,暗争储君位?
必是一个尝过权力甜头的女人。
还能拿捏到一定的权柄。
昨日,她初尝权力的滋味,换作是她,或也愿意一搏。
可问题是,偌大一个后宫,谁才是那只隐藏的黑手呢?